精卫继续说,“叶灵儿,彼时命格认为,共工思慕我大姐瑶姬,碧瑶姐姐思慕共工,大姐数千年都不搭理共工,问题的关键便在我大姐。他只消按照与碧瑶姐姐的约定,想办法让共工与碧瑶姐姐生米煮成熟饭,共工到时候想赖账也赖不掉。毕竟我九重天天家的婚事,不是说他一个东海水神,能轻易赖掉的。
命格的想法十分俗套,他让人界的共工来个“忘情”,忘掉我大姐去和碧瑶姐姐成亲,穆云帆便深受其虐。穆云帆被虐云桑二姐跟着被虐,碧瑶姐姐和共工爱越深,穆云帆便被虐越深。以我云桑二姐的习性,定会为了穆云帆去拆散碧瑶姐姐和共工,大姐的习性自是做和事老,穆云帆自然不会闲着,五人的爱恨纠葛最终以共工记起大姐与大姐相爱相守,然后穆云帆不甘心杀死大姐,共工为妻报仇杀死穆云帆,云桑二姐欲杀共工却被曾嫁给他的碧瑶姐姐舍命相救,共工最后爱上了救命恩人碧瑶。爱人亲人相继逝去,姐妹反目成仇便在云桑二姐身上上演,她不被虐得死去活来才怪。
命格这番想法虽好,但他忽略了他修改不了共工的命格,想要改变人物间的关系,便只能修改我四姐的命格。
在命格的理解中,男女之事除了个床字外,便只是个邂逅。命格观察数日,发现共工生活极有规律,便将碧瑶姐姐在人界的大部分时间,刻意与共工生活习性结合起来,企图用邂逅时间的长短让共工爱上碧瑶姐姐。
后来共工告诉我,那时候,穆云帆思慕我碧瑶姐姐,他以为碧瑶姐姐是穆云帆的情劫,要让穆云帆历劫,便得让穆云帆误认为碧瑶姐姐同样思慕他。等到穆云帆全身心投入之后,再让我碧瑶姐姐抛弃他,这样穆云帆方能渡过情劫。
在那之前,共工和我碧瑶姐姐,其实只一面之缘。他们间唯一的邂逅,便是共工背对着她,她向共工表明心意,共工转身对她说,“我早已心有所属,烦请姑娘自重!”
精卫说,共工与她的碧瑶姐姐只一面之缘,当时碧瑶心绪复杂低着头,共工并未看清她,没认出跳诛仙台瞎了眼的碧瑶,自是说得过去。
碧瑶掉落人界那日,穆云帆神魂颠倒了半日,他不知道碧瑶的名字,便叫她仙女。之后觉得叫仙女失尊重,便叫她仙女姐姐——他想,一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不管有没有法术,年龄一定比他大。
精卫的二姐,人界芊家的大小姐芊云桑一心思慕着穆云帆,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仙女姐姐,自要刨根问底深究一番。
芊云桑刨根问底数日,都未曾挖出穆云帆这个仙女姐姐的祖坟,便索性不再刨根问底了。她将此事在城中大肆传播,就这样,天上掉下个瞎眼仙女思慕上人界男子一事,便渐渐成了传说。
这个传说,便是此前碧瑶跳诛仙台那两个传说的蓝图。
这个仙女姐姐,心上虽记着共工,却因诛仙台戾气瞎了双眼,一个瞎眼之神,命格再怎么安排她与共工邂逅,她都只感觉得到,一眼万年爱上了悉心照顾她的穆云帆。
芊云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纠结心里。从此一个大大咧咧的刨根问底大小姐,竟变得茶饭不思,终日以泪洗面。都道是相思苦,相思其实不苦,苦的是相思之时,流入嘴里的眼泪。
故事照这样发展,命格本该十分欢喜,但这不符合他给碧瑶的设计。纠结一日,命格便使出一计,来了个偷龙换风。
命格将下凡的瑶姬和碧瑶换了形容,穆云帆思慕的瞎眼仙女姐姐,便成了云桑的大姐瑶姬。这样一来,芊云桑便与历劫的大姐成了情敌,碧瑶则完全置身事外。彼时共工听说瑶姬被贬下凡历劫,便将披着自己姐姐形容的碧瑶当做了瑶姬。命格如愿以偿让碧瑶与共工生米煮成熟饭。
碧瑶在凡间的感情发展,命格甚为欢喜,却不喜云桑那边,只因穆云帆不受命格控制,元始天尊设定了穆云帆心地善良的天性。穆云帆敌不过芊云桑的一颗真心,最终放弃了瞎眼的“碧瑶”。
在天上看着云桑人间幸福生活的命格坐不住了,他亲自下凡挑起事端。彼时穆云帆追求瞎眼“碧瑶”之时,碧瑶虽被命格换成了她的大姐瑶姬,但凡间的瑶姬不过一个凡人,对穆云帆那般追求早就芳心暗许。
虽芳心暗许,但毕竟瞎眼了,看不清穆云帆长什么模样,若是穆云帆是个丑男,阿娘不会同意的。成了碧瑶的瑶姬常常这样想。
命格除了换了碧瑶和瑶姬的形容,还给披了碧瑶形容的瑶姬找了个凡人的身份,西湖何家的千金大小姐——何碧瑶。
穆云帆见到仙女姐姐何碧瑶从天而降那日,命格设定有人看见何碧瑶被一只大雕抓走,挣扎之中被大雕伤了眼睛然后掉落西湖。
何碧瑶后来打听了穆云帆的模样,听说穆云帆是个俊俏少年的窃喜不已。瑶姬比不得云桑,何碧瑶自不会太主动,她等穆云帆主动向她提亲,不想却等来了穆云帆的移情别恋。
命格亲自下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治好了何碧瑶的眼睛。何碧瑶见了穆云帆对芊云桑生了敌意。何芊穆三家是西湖的大家族,穆云帆此前思慕仙女姐姐何碧瑶之事早在西湖传开。是以他与芊家大小姐芊云桑的婚事传出之后,西湖的人都说芊家放荡不羁大小姐抢了何家的姑爷。
何家颜面尽失,与芊穆两家结了梁子。
何家有个生性好色的二少爷何天贵,穆云帆有个漂亮妹妹穆欣慈,命格下凡做的第二件事,便是让何天贵遇上穆欣慈。
说起这段时,精卫感概:“命格委实造孽啊,穆欣慈好好一个大姑娘,不久便被何天贵玷污了。穆欣慈一条白绫挂上房梁,穆家大喜不过月,丧事便跟上了。
穆云帆一气之下带人打死了何天贵,何穆两家从此不共戴天。何碧瑶心伤过度悬梁自尽,瑶姬的情劫算历完了,飞升回了九重天。
何碧瑶的死让何家疯了,倾巢而出对付穆家和芊家。西湖三大家族乱成一片,势力较弱一点的芊家被先灭了门,芊云桑奔丧而归被何家的人逮个正着,穆云帆带人营救中了何家的诡计。
穆云帆和芊云桑被何家人活活烧死,“何穆”两家不和睦地同归于尽。芊云桑死了历完劫一了百了,可命格偏偏让她死不了在凡间受苦。命格给芊云桑下了不死咒,从此芊云桑成了一个害得三家灭门的扫把星寡妇。
命格委实造孽,芊云桑做了整整十年扫把星寡妇,不愿离开亡夫故地的她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十年里她无数次跳楼跳湖跳火坑自杀都未遂愿,渐渐成了个怨妇。
回了九重天的瑶姬不忍二妹受苦,将命格擅自修改凡人命数一事,告到了炎帝那里。炎帝素来痛恨喜八卦自己的二女儿云桑,她下界这些日更是耳根清净,便袒护了命格不说,还让瑶姬不要插手此事。
命格得了炎帝的袒护更加肆无忌惮,他恢复了芊云桑天家的记忆。恢复记忆的芊云桑不知何碧瑶其实是披着四妹形容的大姐,将她凡间的这些遭遇全怪在了四妹碧瑶身上。实在看不下去的瑶姬只能下界拯救两个妹妹。
芊云桑做寡妇的十年里,本来历完劫的穆云帆因害得三家灭门被师父通天教主关了起来。这便是穆云帆十年都没来看芊云桑的原因,更是十年里穆云帆的义兄共工不出手帮助芊云桑的原因。共工将穆云帆被关起来的原因算在了云桑头上。
精卫说,那一日天清气爽,被通天教主关满十年的穆云帆被放了出来。共工得知这个消息,带着妻儿回了西湖,见到了真正的恩人瑶姬。
共工初见瑶姬误终身,再见瑶姬误碧瑶。共工看看发妻,又看看瑶姬。碧瑶见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瑶姬,记忆一点点涌现,所有的幸福终究不过一场情劫,共工看瑶姬姐姐的眼神从未变过。撕心裂肺之痛袭来,碧瑶大喊一声,恢复了本来的形容。
精卫说起这段的时候,有些伤心地顿了顿,她说,“碧瑶姐姐将将恢复形容,芊云桑便赶来了。将何碧瑶认作仇人的芊云桑二话没说便找碧瑶姐姐寻仇。恢复了法力本就伤心的碧瑶姐姐一挥袖,芊云桑便飞出数十丈活活摔晕。云桑二姐的情劫本该就此作罢,不想将将赶到的穆云帆撞到了这一幕,他祭出青冥剑便找碧瑶姐姐寻仇。他一剑穿心,却不是穿的碧瑶姐姐的心上,而是穿到了共工的心上。”
“叶灵儿,后来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精卫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了。她把我当做了叶灵儿,可我并不是叶灵儿,又怎会知后来的事情?
墨渊解释说,那个时候的瑶姬,其实风华正茂的年纪,对那个报恩思慕上她的共工,即便不芳心暗许,也不太反感,何况这共工是个大美男。
共工思慕瑶姬,她的妹妹对共工死心塌地,不惜为共工跳诛仙台失去双眸,最终得以和共工做了十年夫妻,却是因得了她的一张脸,恢复真身后还被抛弃了,这样的事情生在哪个女子身上,能不纠结?
何况这个共工,还是个六界男女都思慕的大美男,与从小天生丽质的她本该绝配。
师父与我解释的时候,不知何时醒来的小精卫过来了,她很赞同师父的说法,将整个故事告诉了我们。
碧瑶的悲剧,来自她大姐瑶姬的这种纠结。这样纠结了许久的瑶姬,断断是不会答应共工的追求。共工追求神女无果,便想起与披着瑶姬形容的碧瑶凡间的种种,纠结之下想不通的他潜入东海海底自我反省。
这样反省了数百年!一日,共工想通了。他觉得瑶姬其实思慕他的,不思慕他又怎会救他?共工这样想,情爱这种事他想不懂,从这里便看得出。共工又认为,瑶姬不同意他的追求,只因瑶姬的四妹碧瑶一心思慕他,瑶姬心疼妹妹生怕允了他妹妹心伤。女人的心事共工又很懂,从这便看得出。
共工不懂情爱而懂女人心,便越想越糊涂,又想到这简单之事自己竟想了数百年,数百年积下来的怨气便一点点爆发。
这股怨气因共工终日酗酒渐渐化为怒气,共工怒气太盛一日没忍住从东海海底飞出,本意是上九重天找瑶姬续写前缘,却飞的时候施法过猛一个没收住撞倒了天柱。
彼时四海八荒较浮躁,人们茶余饭后欢喜说名人八卦,共工这个大名人撞倒天柱便被人时时调侃,最后便传出了一个段子:“共工焚天一怒为红颜撞到不周山”。
精卫说,当时共工慌了神溜走了,一方天却塌了下来,天上下着燃烧着是巨石雨,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幸亏女娲娘娘怜惜众生炼石补天,不然人族早做了炮灰。
我对精卫说这个“炮灰”不大理解,精卫淡定道:“冤死鬼总听说过嘛?”
我说,听过听过,心里唏嘘道:“这青淤做共工的时候,倒挺爱惹祸的。”
精卫还说,共工虽撞倒天柱,但她的父帝九重天上的炎帝不知为何不但不责怪共工,还亲自宴请共工上天进餐。彼时因此还闹出一个传闻,说炎帝其实是个断袖,许是看上了这美男子共工。
因炎帝封了共工做东海水神,不久这谣言便不攻自破。共工答应做水神其实不为别的,只为了更方便接近瑶姬。这让本就纠结数百年冷脸对共工的瑶姬更纠结了。一般的情场高手遇上女子这般纠结的时候,不是以退为进坐待时机,便是逮着了机会霸王硬上弓,往往效果极佳。
共工不知以退为进,更不敢霸王硬上弓,便只能死缠烂打逮着机会便接近瑶姬。他这般做法让瑶姬更加纠结,不敢在迈出一步的瑶姬对他更加厌烦,最后直接不见他了。
共工这厮着实痴情,为了让瑶姬见他竟化作十二条蛟龙水漫巫山鱼肉百姓起来。大水淹死了很多百姓,大禹的带着一帮百姓在巫山前跪求天降治水之法。瑶姬不想参合共工的烂事,她的三妹婉华便从她枕头下随手拿了本旧书打发了大禹。
这书是瑶姬的妹妹女娃从她七姐念慈的府邸人界的梵天净土捡来的。那日她三姐婉华无意拿了这书,变作姐姐瑶姬的模样搪塞大禹:“大禹啊!此书乃‘无字天书’,我将它赐给你,你且珍惜!”
大禹接过“天书”,连连道谢,不久,巫山的水退了。人们都说神女赐天书大禹灭恶龙治水,瑶姬十分不解便问婉华,婉华说了实情瑶姬更不解了。
数日后,共工扬言数日前是为了瑶姬才不水漫巫山,近期将在巫山向瑶姬求亲。这事让瑶姬左右为难,她放言共工若真来巫山捣乱,她定不手软将共工一剑穿心。
本一句戏言,不想一月之后,瑶姬真的一剑穿心杀死了共工。
瑶姬无心杀共工,她用的不过是把普通之剑,共工一个天神,怎会死在一把普通剑下?”
说到这共工被一把普通剑杀死啊,得回过头说精卫的三姐婉华搪塞大禹一事。婉华以一本妹妹捡来的“无字之书”冠以“无字天书”之名搪塞大禹后心生了愧疚,变做个村民提醒大禹被瑶姬忽悠了。大禹得了天书信心满满,又除龙心切,岂会轻易怀疑神女?
既不怀疑,那么日复一日,废寝忘食研究天书,自然不算过。
功夫不负苦心人,半月之后,大禹发现神女赐予这本“无字天书”,不过是一本普通无字之书,悔不当初却无可奈何,只得终日唉声叹气郁郁寡欢。
这样过了四五日,大禹决定私下找神女理论,却在半路上想:神女是神,与神理论,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若不理论,巫山水患不除,百姓何时安居?几番纠结之下,大禹决定牺牲自己,他决定用这本普通之书与恶龙共工对抗,心想着若自己真因神女搪塞他的这本书死了,神女自会内疚。神女内疚了的话,说不定便会替百姓除了恶龙。
抱着这样必死决心,大禹在大水再次袭来的之时,手持“无字天书”,威风凛凛地站在巫山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与滚滚而来的大水对峙。
许是大禹的诚心感动了佛,神女赐予这本“无字天书”,竟将共工化作的恶龙打得魂飞魄散,逃离之时,共工三魂七魄散了三魂六魄,若不是神体护佑,只怕早死在了巫山。
大禹这厢赶跑了恶龙治理了水患成了个英雄,却误认为是共工良心发现,更不知自己靠着“无字天书”打得共工魂飞魄散,是以并未将此事大肆宣扬,只道是水神开恩放过了自己。
共工那厢呢?自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了,顺水推舟承认了自己为了神女有意放过大禹。这两厢情愿之下,瑶姬岂会得知共工前来求亲之日,早只剩一魂与凡人无异?
是谓不知者无罪,神女将共工一剑穿心,本属无知,倒也没什么罪。奈何神女一心思慕共工的四妹碧瑶,听说了共工放言向姐姐求亲一事匆匆从九重天赶往巫山,到来之时神女刚好举起那把普通宝剑,碧瑶大喊“不要”。但剑已出鞘,剑梢从共工的胸前直戳心房,神女回抽了下,滚烫的鲜血地喷涌而出。神女呆住了,神色中满满的不解,微微摇头,共工嘴角流着血,却微笑着。
精卫与我说到这段的时候,我笑了起来,我觉得青淤做共工那段死的忒冤。
共工怎么做了青淤呢?这个问题《洪荒传说》中以略三千六百字作解,我如师父所言,从精卫后面的叙述中得知了。
共工做了青淤,又得从碧瑶跳诛仙台那段说起。
命格当时设定碧瑶下界遇上乞丐美男,殊不知他在自家阴沟里翻没认出乞丐美男便是共工。之前精卫说,碧瑶跳诛仙台从天而降那日,本来在西湖与穆云帆喝茶对弈的共工回了发鸠山,收到了曾救过的一条蛟龙的救命符便赶了回去,这样错过了与碧瑶的初遇。这青淤的本体,便是这条被共工两次救了蛟龙,这一样是个永远脱不了俗套的报恩故事。共工被“无字天书”打散的三魂六魄游走在东海附近,这条叫青淤的蛟龙感应到了恩人的魂魄,想方设法保住这些魂魄。
青淤不仅保住了共工的三魂六魄,还为了报恩遍寻了重生之法,这给了精卫的二哥睿辛,彼时被四妹碧瑶求了数月的梦魇上神一个机会。
原来瑶姬误杀共工那日,碧瑶便抢走了共工的仙体。她听说长白山天池下的梦魇上神有办法复活“死神”,便带着共工的仙体来到了天池之畔。
梦魇上神不愿见她,她找不到梦幻雪域的入口,便将共工仙体收入墟鼎,跪在了天池的冰面上。
她其实不知道,不是梦魇不愿见她,而是梦魇上神是她流落在外的二哥,二哥不想她继续执迷不悟,更不想她见到和她此时最恨的大姐长得一般无二的自己。
可不见她,她依然执迷不悟,看着被天池极寒之气所伤一日日虚弱下去的妹妹,梦魇上神心如刀割,便只能见了她。
“大……大姐!”跪求了数月撑不下去的碧瑶,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终于见到了那传说中的一袭血红长衫。
精卫的二哥睿辛,传说中的梦魇上神,便是用这三魂六魄和青淤的本体,为她四妹碧瑶这个梦主救了共工的。
梦魇上神是命书的主人,这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命书里记录着一种造梦换命之法。这种换命之法的舍命者被称作梦主,梦魇以命书中的方法替舍命者梦主构建一个她愿景里的梦境。这个梦境会如梦魇般夜夜折磨梦主,之于换命者梦奴而言,这个梦境真实发生了,当换命者梦奴见到了舍命者梦主之时,换命者梦奴便会彻底苏醒。
碧瑶便是这个舍命者梦主,梦魇为她构建了一个梦境,那个梦境中换命者梦奴便是仙逝的共工。
梦主碧瑶在梦里成了东海的人鱼公主漓殇。这是个美人鱼爱上蛟龙的美梦。碧瑶曾不止一次想为何当时救了共工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大姐?如果是她救了共工,那么后来向那些狗血言情话本里上演了报恩思慕上恩人这种桥段的共工,思慕上的便是她了。
梦魇给她的梦境里,人鱼公主漓殇如愿以偿地救了共工。
漓殇是东海水君白陵唯一的女儿,东海的人鱼公主。儿时的漓殇对人类很好奇,却碍于修为变不了人形,只能常到三生石畔的海域来看地上的人和父君变的人到底有何区别。某一月朗星稀的夜,漓殇爬到了三生石上,她从小有个愿望,便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虽说爬到大石头上摘不到天上的星星,但起码可以数一数,漓殇这样想。
数着数着,漓殇觉得困了,便躺在石头上睡了。这时候石头竟说话了,石头对漓殇说,“你不是东海的人鱼公主,你本是这世间最痴情女子的一缕执念所化的游魂,投胎到了这东海人鱼公主漓殇母亲肚中,只为等那个你深爱的人。那个人今晚会从天上掉下,似一颗星星一样落下。”
漓殇醒了,她有些害怕,东海水君白陵的女儿,又被人类称作海的女儿,该不怕什么鬼神才对。可那一晚不知为何,她除了听到石头说话外,神思中还出现个紫衣姑娘。那姑娘的模样与她八分相似,跪在个祠堂里日日哭泣,样子十分虔诚却又很可怜,好像祈求着什么。
漓殇一摆尾栽进水中,她不停地游啊游,想让海水帮她忘记一切,耳畔却始终萦绕着那个姑娘的声音,“我的名字叫漓殇,人们说,我是大海的女儿,我一直在等一颗星星。”
漓殇掉头游了回去,从小体弱多病的她,时时梦魇缠身,父君求了许多神仙都未曾找到病因,只听东华帝君曾说,她身子里有一丝执念无法根除。
小时候她不相信,父君一样不相信,这样过了十几年,今晚却又一次被提起,她想去亲眼见证。
漓殇爬上了岸,这次游了太久,爬上岸比上次更累。爬上大石头时,她已气喘吁吁,却没敢耽搁,躺下便看着天上,生怕有颗星星落下来,她错过了。
天上的星星真的掉下来了,这个人便是舍命与共工三魂六魄相融,被梦魇打入了梦主碧瑶梦中的青淤。
碧瑶这个梦境和共工第一次飞升之时差不多。第一次飞升之时,共工这条巨蟒天性聪颖,却十分傲慢,他自认为飞升历劫这等小事修行够了,便无须挂意。不想它天劫这一日,数十道天雷没奈何了他,反倒自家阴沟里翻船,被发鸠山突发的、一场蔓延了三日三夜的大洪水给折腾得半死。
最后一道天雷滚滚而来时,半死的共工化作了原形,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挣扎,抬着头有气无力地望着天雷等死。
眼看着天雷就要击中他了,它两只巨大的眼里挤出了泪,心中悔恨自高自大,当是时,一身素衣的瑶姬踏虚步空,手持一把紫青宝剑而来。在轰鸣的雷电向有气无力巨蟒脑袋之前,瑶姬从侧面一剑劈来,雷电被生生截住,但随之而来的是数十道闪电。瑶姬一皱眉,心想不妙一跃跳到了这共工头上,聚气凝神撑起了一个仙帐,让共工躲过了天劫。
共工后来报恩的狗血桥段,便是这样开始的。这恩报着报着,共工便一如狗血桥段中女主欢喜男主一样,思慕上了瑶姬。
碧瑶的梦境中飞升之时被一道天雷击坏了头脑忘了前尘往事掉落东海的,靠着青淤本体在梦境中“复活”共工,被在三生石畔等他的那丝执念人鱼公主漓殇所救,一样一心报恩的“共工”留在了东海。漓殇自从救了“共工”便不再梦魇,东海水君白陵感恩这个救星,收他做了干儿子。忘了前尘往事的共工常常发呆,因死前都未捕获神女的芳心,复活的共工眼神里时不时透出一股莫名恨意,白绫由此给他取名漓恨
共工成了人鱼公主漓殇的干哥哥。后面便一如《洪荒传说》中所写,这个干哥哥做着做着,某一日偷上了人鱼公主漓殇的玉床,做了东海的水君白陵的乘龙快婿。
梦魇的这个梦境中,漓恨后来很是惨淡,刚刚继承老丈人的官阶成了新任东海水君不久,便死了老丈人,不久又死了夫人。
梦魇所造之梦境,当梦主的执念死去之后,梦主便会很快见到梦奴。梦主如果见到了梦奴,梦主的死期便不远了。当时怀疑炎帝暗杀了老丈人和发妻的漓恨,被共工在人界的义兄穆云帆利用,在瑶姬的生辰之日杀上了九重天,引走了梦主碧瑶。
与我说起上面这些的时候,精卫很是感伤,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叶灵儿,后来我们才知道,梦魇便是我被父帝遗弃在外的二哥睿辛,他借着一心救共工的碧瑶姐姐,做了一个局让父帝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如今想来,我的二哥,得多恨抛弃他们母子的父帝啊。”
精卫说,时有人著书立说,总结她四姐碧瑶飞蛾扑火的爱情:
她从小便思慕上那个传说中的美男,天生不丽质便立志要做这世间最强大的女子,娶这世间最最美的男子。她这样追了他数千年,他却只欢喜他的救命恩人她的大姐,从未正眼看过她。她不甘心,后来下凡历劫时求命格让她做了他的发妻,命格无意间将她和大姐的形容互换了,她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披着大姐的形容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从此他成了她的夫君。飞升之时大姐和她都恢复了形容,他认为是她骗他,不顾多年的夫妻之情弃了她。哪怕那只是她在人界的一场劫,她都将他当做了夫君,永生永世的夫君。
一千三百多年,四十九万六千七百多个夜里,她都在梦魇中苦苦挣扎。人们以为那是她在为亡夫超度,不曾想那是她的梦魇。那些梦魇不过因她活在了梦魇给她的梦境中虚幻的幸福里无法自拔。她做的这一切,为的只是救活他——除了下界历劫得了她大姐的形容做他妻子那数年,从未正眼看过她的共工。
碧瑶故事清楚后,我心情十分忐忑,只因我大致猜到,书中之于我的部分该来了。可天旋地转一片漆黑后,我寻着忽然出现的一缕光,从书中飞了出来。
师父站在院中等我,一见我出来他立马解释道:“近日天寒了些,为师旧伤复发,引发了伤寒,法力减弱不足以支撑书中的世界,便将你带了回来。”皱了皱眉,“小十七,你不会怪为师吧?”
我皮笑肉不笑,故意道:“师父,您这发伤寒,还发得真巧啊!”
师父道:“小十七,你若有怨言便说,为师绝不公报私仇。”
我笑道:“师父,十七能有何怨言?”心道:“不公报私仇?我才不上当呢。”
这遭书中走来,师父挖了个坑让我跳了不说,还在之于我的部分到来这个关键点强行将我带回,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虽对身世愈加好奇,却也晓得师父若有难言之隐,我问了也是白问,便不再提及身世。
起初虽不再提及,却也趁师父不在之时翻箱倒柜,想着若能找出那本书来,倒也看得清楚。未曾想书是没找到,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入冬的时候,我无意间得知一伤心之事。
记得那日天晴得甚好,正值秋收时节,郢都很是热闹。我好不容易穿过几条闹市,才到了茴香楼卖到了招牌脆皮炸鸡,又好不容易穿过那几条闹市,才在天道观后街附近的一条小巷路遇子渊。
小巷隔闹市不远,素有闹鬼传闻,便没什么人,即便时下秋收时节,楚人迷信大多绕着道走,便依然没什么人。
子渊提着个深色土罐在巷内徘徊。土罐香气四溢,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我老远便馋得直流口水。子渊见了一脸笑眯眯的我,慌忙将罐子躲到身后,急道:“洛神,这是给你师父补身子熬的。”
我抿抿嘴,微微一笑,“先生,这是什么东西熬的啊?怎么这么香啊?”
子渊望着我,神色略紧张,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山……山药而已!”
我趁着子渊没注意,一个箭步上前,从侧面夺过他手中的土罐。
我这一夺罐,子渊可急了。他一边叫嚷着让我归还,一边过来抢。我退步若飞,弹指间便离他数丈,待他反应过来急跑向我时,我已拎着土罐嘿嘿笑着,“先生,什么山药啊,这么香啊?我也尝尝!”
“不可!不可!”子渊急急挥手,我故意打开罐口的盖子,装出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子渊火急火燎道:“吃不得!吃不得!女子断断吃不得!”
我见子渊一副猴急的模样,有心戏他一番,便故意抬起罐口做喝汤状。谁知子渊竟被我这般举动吓得脸色铁青,平日里弱不禁风的他,不知哪来的精气神,三步并一步便迈了过来,二话不说便伸手抢罐。
毕竟是个肉体凡胎,动作再快想从我手中夺走东西,只怕日头得打西边出来,才有那么一丝胜算。
我故意不慌不忙不躲闪,待他的双手都摸到罐把了,我才一个侧闪溜到一面墙脚。子渊差点没站稳,我抬着罐子笑呵呵道:“先生!先生!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子渊闻言,侧身而来,可刚迈出两步,便停了下来。他冷冷地望着墙角笑意未了的我,“洛神,你这般戏弄于你的夫子,就不怕改日授课之时,本夫子一样戏弄于你吗?”
子渊这话,虽没吓到我,却让我想起师父不许我与他来往的禁令,心中难免觉得委屈。
这一委屈啊,我便胡思乱想。我想起了子渊照顾师父那晚,想起了师父常望子渊的神色,想起了不久前子渊巷内徘徊巷的身影,想起了子渊一副猴急的模样,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师父便让我与子渊少来往,想起了师父冷冷道:“从今日起,为师不许你,再与子渊来往!”
我的天!子渊、子渊和师父,不会真生了断袖情吧?
身子不由一颤,手中的罐子滑落,却在落地之前,被不知何时上前的子渊稳稳提住。我试着凝神观微,想知子渊心中所想,却在神思与子渊想法接触的刹那回神入体。
我终究害怕知晓真相。我望着子渊,他左手提着罐子,右手拂袖擦汗,真真个肤白肉嫩啊,夜一样墨色的眼睛,美得让人窒息!
我哭着抱住子渊,他猝不及防,手一软罐子松落,“啪!”一声碎裂在地。我将他抱得更紧,他身子轻微颤了下,却没挣脱,我哭着说,“夫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师父那么好?”
不知子渊听懂了,还是听懂了假装不懂,抬起右手抚着我的发丝,缓缓道:“傻孺子,难道,难道我不能对你师父好吗?”
我松了松抱紧子渊的手,仰头看他。他唇角微微上扬,两颊泛出浅浅的酒窝,眸色似漆黑的夜,深得看不到尽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觉便二月有余,看看十一月的天,连日朔风紧起,只见四下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起了漫天瑞雪。
子渊走后门进来之时,我正在院中和师父刚捉回不久的毕方鸟在闲谈。只见子渊神色紧张,步履匆匆,走过我跟前时,只嫖了我一眼,便大步径直冲师父的书房而去。
我觉得有些奇怪,别了毕方紧跟上去,子渊回头,冲我道:“洛神,你跟着我,作甚?”
我头一回见着子渊莫名生气,心中有些不解,但没多想什么,岔开话题道:“师父!师父不在书房!”
“不在书房?”子渊有些疑惑。
“对,师父、师父还在……还在厢房睡大觉呢!”我愣愣道。
子渊皱眉,半信半疑道:“这都申时三刻了,子宫兄还没起来?”
我尴尬颔首,“先生,你又不是不知,师父素来瞌睡大,又欢喜熬夜看话本,前两日不知何处得了本艳情话本,天亮了还手不释卷,估计这会啊,正睡得香呢!”
“平日里这个时辰,你不都叫他起床了吗?,今日、今日怎不叫他?”子渊满脸疑惑。
我想起不久前给师父**,被他一拂袖弄丢出来的场景,不知该说什么好。
子渊道:“罢了!罢了!你且去叫他,我在客厅等便是。”说完,都不理我,拂袖而去。
我急急补道:“先生,那您可要,多等一会了。”
子渊闻言,不解地问道“为何?”我道:“师父每回,即便叫醒了,都得赖床个把时辰。”
子渊郁闷地摇头,“罢了!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说完,子渊便朝师父的厢房快步走去。
师父不知感受到子渊的气息了,还是有人通风报信,我们这厢刚到他厢房门前,他那厢便穿戴整齐伸着懒腰出来了。
师父这副懒散模样,以子渊的习性,本该极不顺眼出口调侃一番才对,可子渊这日不知吃错药还是咋了,不但没调侃一番,反而淡淡笑着,“子宫兄,今日,怎起得这般早了?
我的师傅把我变成了女孩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