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说到这里，精卫顿了顿，我又重复了一下问题：“小精卫，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啊？”

小精卫依然不理我，继续说，“我从小喜欢下界游玩，又何尝不是这种冷清所致？

叶灵儿，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儿时的我，笨得跟我父帝那头呆头呆脑的三足鸟一样，自是不知这种诡异的冷清。

话休饶舌，继续我大姐出生一事。九重天上有点学问没点学问的大小神尊都知道，之于九重天，星光璀璨，便意味着天降祥瑞。

父帝身为九重天的精神图腾，便是这有点学问的始祖，自是十分欢喜。

照我文曲星师父的说法，大小神尊和父帝那番心思，简而言之便成四字：天命使然！

大姐天命使然，出生后不久，便被众神奉承父帝而众星捧月地尊为九天圣女。

大姐从小心性聪慧，学什么一点就会，在她六千岁的时候，也就是我最痴情的碧瑶姐姐出生的那年，她便不负众望地实至名归修炼上神！

众神再次奉承父帝，借着碧瑶姐姐出生的喜气，提议给大姐搞了个九天圣女的册封大典。父帝表面上说搞盛大的仪式有点铺张浪费，却默许司礼神君大肆宣传，让大姐的那场册封大典，搞得跟女娲伏羲大婚那场开世大典般，高端大气上档次！

一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仪式，大多都有“暗卫”和“眀卫”，好听点是为了四海八荒和谐，难听点便是保护一些怕死的大小神尊。

九重天上的某些元老，四海八荒顶礼膜拜，护卫工作，自是重中之重。

彼时九重天安全总监是战神刑天，这次负责安保工作的，却是是心高气傲的火神祝融和我的授业恩师。”

“安全总监，安保工作？”我有些不解打岔，精卫笑了笑，解释说，“相当于总护卫，和护卫工作。”

我本想问精卫这些怪话那听来的，但又更想听她四姐碧瑶的故事，便没多问。

精卫接着说，我的授业恩师是火凤！”说起这火凤的时候，精卫明显有些沮丧。她顿了顿，走到那块大礁石上，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沮丧：“火凤师父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长着九条翎的凤凰，也是彼时父帝身边，最为心腹的天神之一。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帝便让火凤教我修炼法术，本是我的授业恩师。

火凤师父历来光明磊落，册封大典的眀卫头头一职，自是落到了他的头上。既然眀卫被他做了，暗卫头头这种既不光明更不磊落的勾当，便被火神祝融给承包。

彼时六界纷争刚刚平息不久，百废待兴，律法制度初步建立，本想着从神族战神退休下来捞了个闲职的刑天，上任司后才晓得司法天神一职，并不是个清闲的差事。

是以在他任期的那几千年里，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四处游荡，虽然他也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走路容易摔跤，但他依然这样，有时候甚至是装神弄鬼地闭起双眸，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关于这一点，文曲星师父曾这样解释过：“一般老谋深算的人，都害怕别人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故而时时逼着眼。经典的表层含义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些老谋深算的人逼眼这般习惯性举止时间久了，便算得上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便算得上经典！”

彼时四海八荒众生喜欢跟风，这闭眼这一经典举止，战神刑天跟风，倒也跟出了新意，睁一只闭一只，然后全闭，而后又睁一只闭一只，这般回环一番，只怕是太古大神寂灭在世，都难以揣摩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彼时，司法天神刑天跟风去了，这九重天的大小事务，自是落到了火凤师父和火神祝融身上。文曲星师父曾说，刑天老儿十分狡猾，他明知火凤师父与火神祝融历来不和，才让他们共同负责九重天的大小事务，分权制衡的道理，其实是战神刑天，最先提出来的。

两位素来不和却又年少成名的天神共同承担着九重天的司法工作，互相觉得对方不顺眼，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时间久了，便习以为常，习以为常了，便不再看对方不顺眼了。

在那个世界里，火凤师傅和火神祝融之间的斗争，归根到底还是名利场上的斗争，而名利场上的斗争，永远容易被人利用。譬如说共工便是无心利用了火神祝融与火凤师傅之间的斗争，在没有请帖的情况之下，轻而易举地参加了我大姐的册封大典，然后一顿饱餐风靡四海八荒！

共工为何上九重天？这说起来是个难免入俗套的报恩故事。

东海水神共工飞升前，乃东海发鸠山上的一条巨蟒。这巨蟒天性聪颖，却十分傲慢。他自认为飞升历劫这等小事，修行够了便无须挂意。不想它天劫这一日，数十道天雷没奈何了他，反倒自家阴沟里翻船，被发鸠山突发的、一场蔓延了三日三夜的大洪水给折腾得个半死。

最后一道天雷滚滚而来时，半死的共工化作了原形，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挣扎，抬着头有气无力地望着天雷等死。

眼看着天雷就要击中巨蟒，它两只巨大的眼里挤出了泪，心中悔恨自高自大，当时是，远处踏虚步空，飞来个翩翩少女。少女一身紫衣，手持一把紫青宝剑，眸光如炽，在轰鸣的雷电向有气无力巨蟒脑袋之时，她从侧面一剑劈来，雷电被生生截住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数十道闪电。少女一皱眉，心想不妙，一跃跳到巨蟒头上，聚气凝神，周身一瞬闪闪发光，形成个屏障，将这条巨蟒护住。

共工便这样躲过了命中的第一次天劫！

原来，当时发鸠山发了大水，九重天上的炎帝听说了，便让大女儿瑶姬下界治水。凑巧看到了垂死挣扎的共工之时，瑶姬心生怜悯，这才出手相救。

一个报恩的故事，便这样开始，却是女子救了男子，男子报恩的故事。找我的大姐报恩，这便是共工上九重天的原因。

彼时册封大典上，火凤师父身兼明卫头头一职，火神祝融虽知共工没带请帖，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看火凤师父被责罚，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火凤师父将火神祝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共工进入宴会之事，用乾坤珠记录了下来，只等着称病在家却睁一眼闭一只眼地游历在外的战神刑天归来，火神祝融弹劾自己之时，让第三者将乾坤珠记录之事献上。

“乾坤珠？传说中青丘天眼？”

“嗯，就是那个啦，那个时候还不叫天眼。”小精卫解释道：“乾坤珠据说是太古神族圣物，曾遗落青丘凤鸾山，也就是我火凤师父的老家。火凤师父小时候不知乾坤珠是圣物，捡到之后，竟将它当做颗五彩夜明珠玩耍，直到他飞升成神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好玩的五彩夜明珠，便是六界众生时时谈及的乾坤珠。”

乾坤珠顾名思义是天地珠，却不是掌控天地，而是监视天地，也就是后来说的天眼。按照我到过的那个世界的说法，它其实是一个360度追踪摄像头，只是拍摄效果较好，投影之后画面清晰度相当于时下流行的4k而已。

不过这个追踪摄像头，虽没高科技含量，却比这个世界的摄像头，要先进许多，有九九八十一般变化，最强悍的是，它能变成空气中一粒水分子。

这个按照科技的说法，委实太不可思议，不过神话世界之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现实。”

小精卫说得起兴，本小爷一直未曾打断，但她一直说些本小爷不懂的，自然再不想打断她，都得询问一番，是以在她说到此处时，我“哎哎哎！”打断：“小精卫，360度摄像、摄像头、4k这些，又是什么神器？”

“神器？”小精卫笑了笑，却只笑了一瞬，她似想到了什么，眼里有隐忍的悲伤。

本小爷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再继续问东问西，只让她继续说她碧瑶姐姐的故事。

小精卫说，她依稀记得，关于共工饱餐一顿风靡四海八荒那段神传言是这样的：

“一袭玄色长衫，身材伟岸，长发飘逸，面容冷峻，眸光孤高却不冷淡，左手一只烤肥鸡，右手一只烤肥鸭，吃得津津有味，虽说是大口大口地吃，却一点也不显粗鲁，反而有股威风凛凛的汉子气。”

“九重天上的这段神传言，起初由一位小宫娥传出，数千年来，却无一日不被四海八荒称道，共工这厮的画像，更是被四海八荒的画师们精雕细琢，挂在了无数痴男怨女们床头，顶礼膜拜！”

“夫子！夫子！花神姐姐们，好像都不喜欢我，都忙着在讨论共工，共工，真的有姐姐们说的那般美吗？”碧瑶姐姐六百岁的时候，这样问文曲星师父。

文曲星师父拿出一副画像，看了良久，叹气道：“这世间除了生于碧海潮生的东华上仙，共工便是第二个，称得上“美男子”代名词的男子”

“夫子！夫子！，这么说的话，东华上仙，岂不是长得很好看？”碧瑶姐姐一双大眸子眨啊眨啊地，巴巴地望着文曲星师父。

文曲星师父卷起共工的画像，神情抑郁，淡淡道：“东华啊，早已心有所属！”

碧瑶姐姐彼时太小，不大明白文曲星师父这句话的意思，便追问道：“夫子，夫子！那东华上仙和共工，到底谁长得美啊？”

文曲星师父先是一愣，尔后笑了笑，淡淡道：“情人眼里出美男，你觉得共工长得美，他便是最美的。”

这话云桑二姐与我转述之时，我也不是很明白。直到文曲星师父离我而去，四海八荒传出他背弃神族是因思慕上了仙族某位男子之时，我才略微想清楚了些。而碧瑶姐姐，便是因文曲星师父这句话，从此飞蛾扑火，扑到了共工这团火上的。

她嫉妒他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没能天生丽质做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她便要做这世上最强大的女子，娶这世上最美的男子。

她想像他一样，迷倒四海八荒的痴男怨女，殊不知最后，她还是没能迷倒他，只能被他迷倒，她因此更嫉妒他，她和他的爱情，便从她嫉妒他开始。

她嫉妒他，所以她从三千九百岁懂事开始，便刻意雕琢自己。可她雕琢了整整三千年，都未曾有机会见到他。

直到她六千九百岁飞升之后，她才主动出击，为他私自下界，花开四海八荒。她伪装成他，替他将那些日日看着他的画像思慕他的，无论男子还是女子，一一骗取一颗真心，然后一一将这颗真心放在反复蹂躏，将那些男男女女都虐得体无完肤。

然后她终于见到了他——不过只见到了他的背影。

她见到了他的背影，付出的代价却是毁了自己的清誉，一个大姑娘清誉毁了，便意味着很难嫁出去。不过她从未想过要嫁出去，她的思想很奇葩，她想要娶他，而不是嫁给他！

在她苦苦为他虐那些思慕者那一百来年里，四海八荒是个会思考的物种，都道是天家出了个水性杨花的四公主。

他背对着她，对她说，“姑娘，请自重，你我并不相识，你何必为……何必为我毁了自身清誉！”

她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从前是不相识，可今日你终于愿来见我，你我今日以后，不就相识了？”

他高傲地说，“姑娘，你可知，当下这四海八荒，多少姑娘像你这般思慕与我？”

她笑了笑，“不止姑娘思慕于你，男子一样甚多，不过那是一百多年前，自我扮作你一一骗取他们真心将他们虐得死去活来后，这个数字逐年减少。”她顿了顿，“共工，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将这四海八荒思慕你的男男女女，虐得只剩我一个。”

他转身靠近她，神色淡定，“姑娘，你可知，我并不欢喜女子？”

她瞠目结舌道：“不欢喜女子，难不成……难不成你欢喜男子？”

他笑容邪魅，“不错，我只欢喜男子，可惜，你不是个男子！”

她无言以对。一百年里，她替他虐了无数痴男怨女，其实是因妒生悲——她嫉妒他长得太美。她觉得“独悲悲”太无聊，是以找些一样思慕他的男男女女一起“众悲悲”，这样做都只为了他，他却只欢喜男子！

他欢喜男子。她很是悲伤，他却又说，“我欢喜男子，并早心有所属，烦请姑娘自重！”

那一刻，她才深深地体会，文曲星师父曾对她说的，“东华啊，早已心有所属！”这话，正是这话让她觉得不甘心。

她为他背弃亲人，抛下了姑娘家本该有的羞涩和矜持，他却回她一句，“我欢喜男子，并早已心有所属，还请姑娘自重！”

我的碧瑶姐姐，是这世间最痴情的女子，许多许多年后，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海角想起她的时候，这样与我说，“精卫，你姐姐说过，她真正爱上我，其实是从我说，‘我早已心有所属，烦请姑娘自重！’开始的。”

这个“断肠人”指的，是后来追悔莫及，曾两次死在我大姐剑下的共工。

那日后不久，碧瑶姐姐敢为天下先追求人界共工的传闻，便又在四海八荒迅速蔓延。父帝因此震怒，准备将她贬下了人界。

适逢我云桑二姐八卦父帝过往不光彩之事，被父帝打入轮回，转世投胎下界历劫。四姐下界后，大姐心地善良，见不得两位姐姐受苦，便偷偷下了人界，想替二姐修改命格，却被二姐开罪过的命格老儿逮了个正着，一纸告御状告到了父帝那，便也跟着被贬下了人界历劫。

“叶灵儿，姐姐们下界历劫那些事，若细细道来，只怕没个三五日说不清楚，现下你我都饿了，我看你抓鱼本领不错，不如你先抓几条鱼我们烧了吃了，我再与你说？”

我一个白眼过去，心道你饿了便是，还扯我作甚？嘴上却怕得罪了精卫，说道：“是有些饿了。精卫，你且等会，我这便去抓鱼。”

我抓鱼的本领，堪堪了得。没过多久，我便抓来几条大鱼，精卫已燃起了篝火，不久几条大鱼成了香喷喷的烤肉。我和精卫狼吞虎咽吃了个大饱，吃完她却睡着了。

那一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是我曾在师父故事窗”看到过的白民之国。我梦见了精卫的碧瑶姐姐，她站在白民之国外那方菩提海畔。菩提花凋落簌簌飘着，她站在花海之中，她与我说，“大公主，那个时候，我只顾着恨大姐杀死了我的夫君，却忽略了夫君报恩追她那几千年，她是否动了心。这般说来，倒是我毁了大姐的第一桩姻缘。”

之于碧瑶喊我大公主一事，本小爷梦里便有些疑惑，本想问我何时做过大公主，但她的故事精卫说了个大概便睡了，入梦前我辗转反侧都是这个故事，便急着问：“碧瑶，你大姐既然对共工心动了，为何还杀了他？”

本小爷这般质问，碧瑶似有点意外，她好奇地大量了我很久，却什么都不说了。我识趣地岔开话题，却分不清现实与梦，又问道：“我听精卫说，是你大姐害死了你，她……”

“休得乱说，大公主，你……”碧瑶有些生气，我突然发现她不是死了托梦与我，神灰飞烟灭不可能托梦与我，这是我的梦境。可她，为何会在我的梦境里？为何将我叫做了大公主？”

想着这些，回神发现我已醒来，精卫有些好奇地望着我，我说：“精卫，你这样看我作甚？”

精卫眼神有些闪躲，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一般，吞吞吐吐说，“没……我……我将将起夜见你作恶梦，便看你怎么了。”

叶灵儿骗不了本小爷，我观微了她，她其实想说，“这副神韵，倒与那贱人很像！”

我本想寻着精卫的神思探寻那贱人是谁，她为何说我与那贱人很像，不想师父的责骂声隐隐自耳畔响起：“小十七，为师不是与你说了吗，若擅自修改书中情节，你便永远出不来了，你想在书里待一辈子？”

我想了想，神识回道：“师父，您别忽悠小十七了，您让我进来，不就已修改了情节了吗？”

师父冷笑声传来：“小十七，为师不是曾与你说过吗，一个故事只有修改情节走向才算修改了情节，记住，这个故事的情节走向是：叶灵儿听完了精卫的故事，将这个故事说给了师父墨渊听，墨渊找出精卫的心魔并救了她。”

“师父，你——”我着实无语了，师父总在最关键的时候逃之夭夭。

精卫告诉我，她的四姐碧瑶，自共工被她大姐杀了后，便在她娘的祠堂替共工超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超度了一千三百多年。

一千三百多年？我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这精卫的四姐碧瑶若不是疯了，便是头脑有问题，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至于吗？

我之所以觉得共工不爱碧瑶，是因梦里碧瑶与我说，共工为了报恩曾追她大姐数千年，自是爱她大姐不爱她。

精卫继续说，二姐曾与我说，“九妹，你四姐这半生，虽生性放荡了点，对共工却也情有独钟。她梦魇那毛病，最近犯得厉害，我早些时候去探望她，她的宫娥回话说，“我家主子说了，这几日累得慌，除了玉衡公主，她谁也不见。”

“玉衡上神？”我打断道。这个玉衡上神，我很小的时候听师父说起过，据说一万多年前那场六界大战，便是以这个女上神大义灭亲杀死她疯魔了的大姐瑶姬结束的。

“嗯，正是我八姐玉衡上神，不过她大义灭亲杀死了她疯魔了大姐瑶姬此事，其实是个谣言。

“谣言？”我打断精卫，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理我的疑问自顾自说：“灵儿，我八姐从小心思缜密，聪明伶俐却与世无争，只喜欢音律，是以在很小的时候，便得到仙族精通音律的东华上仙欣赏，收她做了内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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