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拨 号 上 网

晚上维克多喝多了。

穿越来这里十年，仍然不会喝这种著名的红酒。

浓烈的香甜气息总是掩盖掉了那酒里的冲劲，使得他喝下去之后最初感觉并不热辣，但后劲上来之后却让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然后倒头就睡。

……

今天对他来说，是喜忧参半的一天。

无论喜或忧，喝酒总是必要的。

酒是灵丹妙药，酒是万愁通解。

……

琪塔喝得比他更多，但是没醉。

她关上门，看着爱人在旅店的床上呼呼大睡的模样，轻轻地笑了。

原本只是无声地笑着……

可她看着看着，却觉得愈发喜欢，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记忆总是如同春日的湖水一般蔓延而上。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类帝国帝都的植物园里，他也与她这样喝酒。

那时候，他还心高气傲地说，拼酒不会输给任何人。

如果输了的话，就穿着女装倒立

第二天，他就被迫倒立在了植物园门口。

他的裙子太长了，一直拖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噗噗噗噗……哈哈哈哈！”琪塔越想越觉得，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只可惜，后来维克多就学得精了，再也不打这种赌了。

……

琪塔看着他的睡颜，轻柔地帮他盖上了被子，然后独自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远处，那座黑色的悬空金字塔仍然漂浮在雪山之上，在黑暗的夜里闪烁着金色的光亮。

她沿着旅馆旁边那条古老的塞瓦河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湖边的大树下。

装饰在两旁树木之上的千盏魔法彩灯，点亮了整片誓言湖，恍如梦境中的理想乡。

誓言湖边，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圣城的市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便带着孩子在这里嬉戏玩耍。

湖边的夜市上飘来阵阵烤鱼的香味，顺着夜风一直传来。

在一片灯火璀璨之中，她却穿着黑色长风衣，披着银白的长发，隐没在大树下的黑暗中。

而她的头发上插着的一朵夜光小花，正在幽幽地散发着蓝光。

……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上千年，却也很少见到这样壮丽的雪山和大湖夜景。

有整整一千年时间，她都沉睡在那个空荡荡、阴沉沉的悬空大金字塔里，等待着力量的调谐。

力量啊，力量……多少人渴望、追逐，却永远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她却因为力量过于强大、容易因为无意识的外泄而伤及他人，从而选择了自我禁闭。

沉睡在那能够减弱魔法能量的悬空金字塔里，缓慢地将力量释放到圣城的周围。

今天住在这里的人也许很难想象——千年以前，这里曾经是一片荒地，土壤里渗透着上古时代遗存的剧毒，就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都难以生长。

可是这一千年来，她从沉睡的梦境中漏出来的力量，已经在大金字塔里刻印的魔导回路的引导下，把这里改造成了一片适合各个智慧种族生存的热土。

她看着所有的这一切，感觉充实……且欣慰。

她能够感觉到，那棵参天的世界树一直向她传来善意，向她表示感谢。

“大树啊大树……我也要谢谢你。”

琪塔诚挚地说道，“你可是我的福星呀……如果没有你教我植物系魔法的话，我也不会去人类的帝都做一个植物园管理员，也就不会这么快就重新找到我的维克多……”

“重新”这个词用得十分迷惑。

世界树通过全世界的花草树木收集的情报显示，琪塔和维克多在相遇于帝都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

那么，是在哪儿见面的呢？为什么要用“重新找到”这样的措辞？

那棵被她叫做大树、实际上却是精灵族的圣树“世界树”的家伙，在风中微微摇晃着枝丫，表示着“无法理解”。

“唉，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啦。”琪塔幽幽地说，“在我前世的时候。”

世界树继续摇晃着枝丫，传递来一段信息，表示“好吧，我不懂你们的这些奇怪的说法”。

晚风轻轻地吹着，琪塔啃着一串刚刚买来的羊肉串，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

“我也没有想到……千年过去了，你所守护的那个精灵族，已经被那些年轻的种族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琪塔看着那棵大树，心中唏嘘不已，“战争啊，战争……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树立在那里，晚风把它的叶子吹得呼啦啦地响。

“好吧，你去忙吧。下次有空再聊。我会向你讲讲其它趣闻的。苏醒之后我去了许多地方呢。”琪塔嘻嘻嘻地笑着，对着空气说话。

如果有旁人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觉得很怪异。

……

几秒钟后，那座悬空金字塔表面的纹路开始闪动起来。

琪塔仍旧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但她的眼中已经泛出幽幽的蓝光。

那种宝石一般摄人心魄的色泽，此刻变得格外明亮。

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站在风中，似乎是在沉思。

金字塔却在此时缓慢地转动起来……

依旧没有什么绚丽的色彩。

然而，无形的力量已经从金字塔的三个棱锥顶点发射出去，即将扩散到全世界每一处血族金字塔里……

还有矗立在大陆西北方的龙族【无尽灯塔】、以及东北方的沃拉尔人的【失落信标】……所有的这些信奉神皇的族群们，都会同时收到这个强烈的信号！

神皇……再一次下达神谕！

……

一千多公里外，血族的轮回金字塔内，第四代和第五代的“幼生体”们，正在按照古老的习俗，念诵着传唱千年的神圣歌谣——

“神圣的大金字塔灵能网络连接着我们……”

“创造了一切血族的家园，伟大的神皇陛下！”

“您必将从沉眠中如闪电般归来，

大湖、陆地与天空，都在您的光芒下！

乘着倒悬的黑色金字塔座驾！

施展鲜血与死灵的魔法！”

……

在婉转悠扬的祈祷歌声中，血族大祭司慢慢地沉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灵能连接状态。

在那片网络之中，意识如同直面那浩瀚而黑暗的星空。

灵能网络——血族最伟大的工程造物。

即使是相隔万里，也能轻松交流。

维克多曾经吐槽这是“魔法版的互联网”，“操作繁琐程度简直堪比远古互联网时代的拨号上网”。

……

在那虚假的“灵能星空”之中，不同的星区代表着不同的金字塔。

而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是血族之中最强大的初代家祖的意识在这片星空中的具现。

星光闪亮，便是此时此刻他们正与金字塔魔导回路相连。

……

然而此时此刻，本来平静一片的“意识星空”中，却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从这片星空的边沿，骤然升起一轮巨大的太阳！

那太阳来得如此突然，从空无一物的黑暗虚无之中，冲破一切地放射出万丈光芒。

用任何语言描述它在灵能网络中带来的心灵冲击，都是不够确切的。

猩红的血色太阳，一瞬间挤占了整片星空的三分之一，把所有其它星星全都照得毫无光彩可言。

然后，星空的底色从深邃的黑色变成了血海一般的暗红色。

——那是位于圣城的【悬空金字塔】，接入了整个灵能网络！

十几秒钟后，血族大祭司骤然从半梦半醒的祈祷状态中清醒。

在那渺茫的大金字塔灵能网络连接中，仅仅是看了一眼那轮宏伟的太阳，他便感觉到了无上的意志充填了他的所有感官。

——是来自那位！！是神皇陛下本尊！

这一次的意志降临，比以往数十次的神谕梦境都要强烈得多、清晰得多！

清晰到能够明明白白地读出里面所有的谕示……

这意味着什么？

大祭司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三次试图拿起自己的手杖，但都因为没有抓稳而跌落在地上。

明明……明明他上次还感知到神皇仍然需要一年的时间来初步恢复力量……到那时才会从悬空金字塔中现身……

他勉强地喝下了一瓶昂贵的高阶精力药剂，再次试图进入灵能网络。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自己的思维沉浸其中了。

一股柔和而温暖的力量似乎正在保护他——他知道，这是神皇的意思。

仅仅是因为看了一眼“太阳”，那恐怖的太阳威力便已经让他虚脱。

为了防止他进一步受到损伤，神皇陛下不得不阻止他再多看几眼。

——因为每次那个【悬空金字塔】向外传递力量和神谕的时候，总是会把神皇陛下在其中沉积千年的力量的一部分泄漏到灵能网络中。

在灵能网络中待得久了，精神恐怕会遭到不可逆的损伤。

但这样的话，他就无法通过灵能网络和其它金字塔的血族沟通了。

……

于是大祭司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字迹极其潦草，每一个字母里都充满了他的兴奋之情。

没等墨水干掉，他就主动念了一个风干咒，然后把信绑上了傀儡蝙蝠的腿，把它送了出去。

信上写道——

“龙族大先知阁下，您看见太阳了吗？

我们共同的神即将完全苏醒、恢复所有力量！

我想这就是那些人类家伙急不可耐地要与我血族进行战争的原因。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希望您能尽弃前嫌，与我们合作。

之前我们虽然对于教义有所分歧，但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是时候团结起来了！

遵从最新神谕的指示，将我们双方的力量合于一处！

请尽快予以答复！”

……

然后他又分别给血族的每一个金字塔都写了信，全部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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