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为什么是你？

八月末的暑热还没退散，仍然能听到蝉鸣。路上没有多少人来人往，但是在一家家快餐店、甜品店倒是可以看到很多人——都在蹭空调。

此时是刚刚升入初一的学生们的衔接教育时间。言二二今年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也是第一次教人类小孩。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走进教室里她不免有点心慌，毕竟身为少有的梦魇，言二二从来都是独处的。活了这么久她没有碰到过另外一个梦魇。

人差不多来齐了，言二二开始了发言。

“大家好……？”

言二二面对着四十多个学生，说话的尾音有点颤抖，但是表情还是板着的。

“我姓言，是你们的初中班主任，也是政治老师。”言二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是第一次当老师，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的，以后还是需要互相学习。”

底下的同学大部分都没注意到言二二有哪些和他们小学老师不一样，但是仍然有一点观察细致的同学感觉到了。

她有点紧张。言二二遗世独立，虽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但是那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言二二撩起一缕头发到耳后，手指紧紧抓着光滑的讲台，为了结束她的讲话而说道：“呃……其他的道德品行这方面呢，以后再谈谈吧。”

“请同学们按照学号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言二二把一份印着学生们的学号名字的名单找了出来，一抬头就注意到了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带着圆框眼镜，黑色头发，留着锅盖头，黑色眼睛。

他？

言二二在报到一号同学的名字之后，又特地找找看是不是有那个名字。

19号 舒文。

果然。

言二二愣了神，后背还冒出了冷汗。

老天给她安排的第一届学生里居然有她过去喜欢的男孩子，这不是造化弄人吗。

她不喜欢任何人了，包括舒文，那个在被暗杀之前小有名气的作家。自从舒文死了，而她为了摆脱阴影而谈的男朋友也死于意外后，她觉得她的内心少了点什么，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言二二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左手手腕的红色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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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号的舒文同学。”

舒文小心翼翼地走到第一排前面，他总有一种他的新班主任言老师很不好惹的样子。言老师很漂亮，有着蓝绿色的中分齐肩发，还有蓝色的眼睛，但是她看起来很冷漠……也许是面对学生要做的威严一点吧？

舒文推了一下他的眼镜，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叫舒文。是老舍舒庆春的舒，文学的文。然后就是，呃，我对语文挺感兴趣的，平时体育不行……希望男生们打篮球不要带上我！”

“哈哈，男孩子不打篮球，好娘啊。”

“还喜欢语文，好少见。”

有几个调皮的男生开玩笑道。虽然是开玩笑，这些话还是进了舒文的耳朵，直戳了他的内心，他尴尬的无地自容。

“尊重一下同学的爱好。他喜欢什么是他的事情。我们年级里可有两三个语文男老师，你们打算把他们嘲笑一遍吗？”言老师公正地说道，那冰冷的话语砸到了打趣的男生，却让舒文放下了对言二二的偏见与警惕。

但很快，舒文就感觉到了言二二在刻意避着他。舒文语文不错是真的，但是只是作文很优秀，小学时候做阅读理解只是中等，所以语文课代表他不打算当，但是初中新加的文科——历史和政治的课代表他还是很乐意的。他想当课代表，然后和同学们打好关系。

“有人想自愿当政治课代表吗？”言二二拿着名单已经记下了很多名字。

“老师！”舒文把手抬高。

言二二看到了，但是眼睛里却流露了些许的“为什么是你”的意味，很快转过头，指着另外一个男孩子说：“还是你吧。你叫什么来着？”

“17号，叫程文涛。”那个男生说道。

“还要一个呢，有人吗？”

“老师！”舒文还没有死心。言二二这次回应了他：“我还要一个女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上爆发出了哄笑的声音。舒文在哄笑声中红了脸，低下了头。

“你吧，”言二二挑了一个女生，“你叫什么？”

“刘晓玲。”那个女生很内向的样子，她的头低着，好像被老师选作“幸运儿”很不好意思。

舒文眼睁睁的看着言二二在名单上相应的位置写了两个政字，舒文不服气地说：“老师，我想当。”

“想当课代表啊？当历史课代表怎么样？”言二二让步问道。

舒文无言以对，只能叹气。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当物理课代表。”言二二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

“老师，初一还没有物理呢！”有个男生说道。

“老师也不傻。”言二二看了一眼那男生，回答他道，接着又继续告诉舒文，“你如果不愿意这样确实可以。一般来说课代表都是两个的，我给你留一个名额，到时候不管你成绩如何我都跟物理老师推荐。你看怎样？”

舒文不解：既然言老师都这样了，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当个政治课代表呢？

言二二的眼里是逃避，他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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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言二二是自私了点，可老师也是人，就算要杠说言二二是梦魇，可梦魇也是披着人皮的，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可以逃避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东西，那老师为什么不能？梦魇为什么不能？

言二二教政治。政治课代表肯定要和政治老师较为密切的相处，她可不想跟这个长得和她初恋一模一样名字也一字不差的人关系亦师亦友。她现在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过去的舒文，现在的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舒文毕竟还是要随着所有同学，跟她朝夕相处的呀。

言二二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幸南一中，叹了一口气。认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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