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因果：最初

-1923年春-

歌女言二二在歌舞厅中表演，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看着角落里打扮儒雅的男人。

“舒文啊，这次写的文章是不是又登上去了？”

“是啊。”

“真厉害！今天请客啊！”

他被他的朋友们围着打趣。

言二二注意他很久了，那个男人好像是叫舒文，黑色软软的锅盖头，黑色眼睛总是带着圆圆的眼镜，大概有半边脸那么大，穿着黑色长衫。长相还算中等偏上的男人。是个写者，文章刊登在小有名气的《七鼠》报上，从她偷听的对话当中言二二可以得出舒文就是靠写东西吃饭的。

午夜十二点，言二二收拾东西，很疲倦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柔软的男声在她背后说道：“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您经常看着我吗？”

言二二颤抖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微微露出惊讶——舒文？！

“您是叫言二二，对吗？年纪还很小啊，不到二十岁吧？”

言二二很想装作一副高傲的样子，像她的同事们那样说一句“就觉得你好看不行啊”，但这句话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她根本就说不出这种轻飘飘的话来表达她对舒文的好感——或者喜欢。

“你唱歌很好听，可惜表情没有其他女孩丰富，不过无伤大雅，”舒文赞美道，“现在太晚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何况是当下这个动乱的时候，不如我跟你一起吧。”

言二二的心都快炸开了，但为了矜持又很想拒绝。她过去也只是偷偷关注舒文罢了，从来不了解舒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您……您是和朋友玩牌玩输了吧？”言二二的瞳孔缩小，后背冒出了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玩牌，只是想认识你一下罢了。”舒文的眼睛眯起来，露出一个温和善良的笑容。

稀里糊涂就被抱有好感的男人提出交朋友的言二二感觉，自己绝对是中了头奖。

“那……那好啊。”言二二在混乱的夜色中脸红心跳的点头，只是走一段路就可以让她满足了。

-1923年秋-

“什么？”言二二无法相信她刚刚从同事口中听到的话。

“你不知道吗？就是他啊，昨天刚刚遭遇意外。”浓妆艳抹的同事说道，“不过就是宣扬宣扬马克思啦，被反它的人给杀了。”

“我也感觉哎，有人说是情杀，但我更认为是你说的……他叫什么舒什么来着？舒文！我还看过他写的文章呢。”

言二二一向少言寡语，今天更加阴沉着脸。她和舒文认识不到半年，还停留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的关系。她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封信，咬着舌头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身为梦魇的她现在已经活了三千多岁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压根没碰到过一个她心动的男人，难得碰到一个——这份恋爱竟然还被掐死在摇篮里。

——

言二二如今已经是一名初中政治教师了，刚刚考上的教师资格证和普通话甲等证书。大学毕业后花了两年时间在鬼界实习过，今年的九月一号她就要去本市的幸南一中教书，还要当班主任。

至此，她对舒文的喜欢已经跟着时间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愧疚，当年她还花了自己两个月的工资去买了一个红玉手镯，纪念她还没开始的初恋。她也不是没有试过交其他的男朋友来忘记舒文，但是那两三个男人没过两个星期不是出车祸就是喝醉了失足掉进水里或者从高空坠落，如今言二二回忆他们时，他们的脸都被自动糊上了白雾。

很快言二二就认清了自己是克夫的料，她不愿再谈恋爱了。决定自己再也不会找对象了。街坊里甚至传言她就是个妖怪，祸害男人的——前半句说的也不是错的。

她曾经放假时去幸南一中看过，有些阴气，即便是三伏天，言二二却还是能感受到恶寒。她记得，民国时期这曾是乱葬岗。

那么，这地下会埋着舒文吗，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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