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我轻抬起双手摆在眼皮子底下，颠来倒去仔仔细细翻看了多遍，直到脑中被刻入［手完好无损，如初］的信息，这才吁了一口气。我这一存在本身无法改变，只要传输出的信息属正常范畴，我也就得以安心了，自欺欺人也好，自我满足也罢，我有我的方法。

惟其如此，现实感回到我身边，梦境所带来的虚幻也似乎只是昙花一现。即便这样，我仍无从记起梦境中发生了什么，或是接收到何等信息，所知的停留在［这个梦一定很重要］一方面。不知为什么，我对当时发生的事有点印象，也清晰记得自己在梦中经历后感觉到的不可思议，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闹铃迟钝地叫了起来，我一阵心烦，随手摁掉，如我所愿，它再不敢大肆宣扬。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僵硬地完成日常必备动作，黑猫那张毫无表情却能从中感受到严苛、肃穆的猫脸于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不存在任何权宜性的东西，也就是说我潜意识里把它归为真实的一类。

做完这些，我才注意到我昨晚睡下的沙发旁莫名其妙多出了两把椅子，可能是我自己怕摔下去而放在那里的吧。餐桌上放了两个盘子，旁边还附有一张纸条。

“我暂时有事，出去一下，早餐在桌上，记得热一下再吃。

杨玥”

有事吗？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毕竟我已经说到那种程度，他也应该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按纸条上的嘱咐把盘中的食物热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胃口，原因诚然说不上来，只是单纯的不想吃什么。不管怎么说，摄入能量是人类生存所必须的，我硬着头皮将食物一勺勺送入腹中。

喉咙干涩无比，味觉逐渐离我而去，好像在嚼干巴巴的柔软的木炭，连咽下其本身都成了一种折磨。吃罢，我跑去厨房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全部喝下，喉咙口火辣辣的灼烧感终于有所缓解，饱腹感随之而来。

眼下，信息量严重不足，无力掌控自身的挫败感直击内心。不完全被可能性或概率所左右的东西应该是有的，与其费大力气寻求这类看名字就晓得是虚无缥缈、雾里探花的东西，不如竭力把寄生于“自我”这个容器里的与生俱来的不可名状之物从那边的世界拖到这边来，亦是由这方世界的某阴翳处拽至光天化日之下。

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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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模有样的家具无声地待在客厅各个角落，透露出寂寞寥廓之感，中心位置有一把看似是首脑的华贵龙椅，木材质地同其他家具截然不同，十分不菲，总而言之，是气势的问题，不过若说一把木椅有气势之类的如何云云还是太玄。

龙头雕花扶手上摆着一只手，也算是如设计者所愿派上了用场。手指修长，其上分布有史书般的皱纹，明明十分显眼，但没有任何苍老的感觉，只是经历颇多，仅此而已。

这只手的主人，毫无疑问坐在龙雕木椅上，若是纪元在此，一定认得出这是他的父亲纪明，可他此时的神情是纪元从未见过的，自始至终在纪元印象里，父亲就是冷酷无情、要求严厉，怎么可能会流露出温情？恐怕即使见到，也会以为是在做梦，请神上身也未可知。

“有心事？”他眼中精光一亮，望向声音的来处。长廊前，女子缓步走来，其衣着之正式与一丝不苟足以令人惊叹，何况这是在家中。她容颜端庄秀丽，略施粉黛，很好地掩饰过真实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到头了，实际年龄有四十少许。一颦一笑间，可以看出她的教养与底蕴。

“没什么，就是……”纪明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下来，目光同面前女子的眼神交织在一起，片刻以后不无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还是应该说真不愧是你呢？其实，我有点担心元儿，最近那边太活跃了，加之元儿刚觉醒了点苗头，我怕……”

“安心吧，有玥儿在，不会有什么事，这孩子也挺上心的。”

“这我倒是放心的，只是……”纪明欲言又止，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元儿知道玥儿的事吗？”

“还蒙在鼓里呢，别看他性格有点别扭，实际上内心敏感的很，保密工作也蛮不容易的。”

“我知道，不过那件事还是暂时注意一下，别让元儿听到什么动静了，我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况且信息量太大，我还没有让他接触那边世界的打算，再等等吧！玥儿自己的事，也让她多留个心眼。”

“好，这就去见见她。”女子闻言，螓首微点，转身离去，纪明的眼睛重新对向客厅右侧花架上摆着的花瓶，若有所思。

事实，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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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全然不似书中描绘的那般清澈透亮，反而处处彰显着颓废与哀怨，淡红色的光把卧室撑得满满堂堂，我早早的醒了过来。最近很奇怪，每次都在闹钟响前一步醒过来，不多不少，不过每次醒来脑子里好像装满冰水混合物，凉瑟瑟的，却清醒不起来。

周末到了。

我听着自紧闭的窗隙间钻入的喳喳鸟鸣声，置若罔闻。一夜无梦，倒是头脑有些懵。昨晚忘记调掉闹钟，虽说起作用的是体内的那个，我仍升起一阵危机感，节奏被打乱了，这在平常是我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艰难把杨玥留下的早餐送入腹中后，我我在沙发上，要说做什么的话，为下一届NEST赛事做准备，看来冠军的位置还是需要我去填啊。……呵呵。

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把我下了一跳，放在平时，就算我现在刚好结束一局，也是不会去理睬的。搞不好惹上什么麻烦，自己手里仅剩不多的什么东西也会失去，我认识的一个人曾深受其害。真正追究的话，我现在变成这个别扭的样子都能归到他身上，可恨的是……在我保持着半开半闭心灵的那段时间里，他扮演了重要角色，而现在，真是，啧啧啧。

我不再回想下去，否则势必会触碰到那块尘封已久的区域，他，则是那里中心位置的楔子。

正因为人很脆弱，才会变的青面獠牙，如这般可怖。

然而，我鬼使神差地拿起听筒，肢体僵硬，仿佛脱离了神经中枢的掌控，如果没有这个在我自己本身看来都十分多余、乃至愚不可及的举措，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不会发生了呢？以逃避的说法来讲，我是不是得以守住心底的那份平静，以散步者的身份走完这一程呢？

事实便是如此∶我把听筒摆到耳旁。

从中传出的一声“喂”让某种情绪浸没我全身上下每个角落，也使我精神一震。

分明就是杨玥的声音吗！我话挑的还不够明吗？为什么是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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