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

“说真的，桑德斯，你不必勉强自己的。”琳奈特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而桑德斯则站的像根木桩。

“不，我没事的。”他以他能说出的最快语速回答道：“我确定我现在真的没有在紧张，是真的。”

“1+1-2x3等于多少？”

“0？”

“桑德斯，乘法优先。”琳奈特用手肘推了一下桑德斯说道：“我真的不想让你费力，你甚至连工资都不要。”

“你知道么，琳奈特小姐。对于我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像您这样的百战军人是我们崇拜的偶像。”

“如果我是让你紧张的源泉的话我今天就关店了。”

“还请不要这样，我一直想替您多做点什么，今天就让我和你一起工作吧。”桑德斯对琳奈特没有弯下腰的请求她，他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么说道。

“随你吧，但是看你这样你今晚只能洗杯子了。”

“交给我吧！”

琳奈特叹了口气，她拍了拍桑德斯的肩膀把水池的位置让给了他，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购买新的酒杯了。她和以往一样打开了收音机。

今天公主前往的威尔卡斯帝国的托德领，这是她在威尔卡斯帝国的最后一站。她在托德公爵的带领下参观了全领最大的托德大学，并与当地的学者们热烈交谈。据称这次的来访将为帝国带来许多有利的新思潮，例如规范化的军事理论还有托德领的义务教育制度。最后广播又一次着重强调道：帝国的制度是完善的，新思潮不代表着颠覆性的改变，而是一种锦上添花。

“公主真是了不起呢，还没有成年就能代表国家出访友邦。”桑德斯一边称赞着一边洗杯子，刚才来了几个喝啤酒的常客。

“她是公主，这是她的宿命。”琳奈特冷冷的说道：“就像我还是军人的时候服从命令就是我的宿命。”

“但是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小事不是么？”桑德斯的语气中依旧充满了兴奋与激动，“啊，如果能见见公主该多好啊。”

“总有机会的。”

琳奈特像只猫似的抱着手趴在吧台上，今天的客人比以往的都要少一些。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刚才的几个常客都是冲着酒来的，所以也聊不上几句。不过琳奈特倒也没太多的遗憾，毕竟那几个人只是一般的上班族，她最讨厌听的就是职场牢骚了。

如果自己还在服役的话可能会把这些人的脑袋拧下来吧？琳奈特这么想着，嘴里不停的嚼着口香糖。渐渐的突然想抽烟了起来。

“方便我出去抽根烟么，桑德斯？”她问道：“如果觉得应付不来的话你可以拒绝的。”

“不，您随意。”桑德斯依旧是那副阳光男孩的模样，但是他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我爱你，桑德斯。”她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颊后这么说道。

“呃，诶？那个，我是说......好吧，我什么也没说，那个，琳奈特小姐.......”桑德斯就这么慌张了一会后，他看来是放松下来了：“你是在逗我吧？”

“当然，不然还会有第二个选项么？”她笑着拍了拍桑德斯的肩膀说道：“哈哈，别用敬称了。你要是再用敬称的话我就要强吻你了。”

“这我可担当不起。”

“我出去抽根烟，有人记得叫我回来。”

“好的。”

琳奈特把工作安排给桑德斯后自己便从侧门走到小巷里抽起了烟来，看着白色的烟雾在楼道间飘荡着最后升上灰蒙蒙的天空她的心也渐渐的安心了下来。她还是少女的时候经常这样抬头看着星星，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这满天的繁星便是她可以依靠的唯一的上帝，她将自己的怀念与梦想无限的投射至天空，只为换得一份安心。

“呵，上帝已死么？”琳奈特把烟头扔到水泥的地上，用脚将烟蒂踩灭。现实是没有天使也没有神明的，这在她离开战场的时候才意识到。想到这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了，她啐了口唾沫，推开门回到了岗位上。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么？”桑德斯问道。

“更差了，葛伦顿的夜空就像一滩烂泥。”她叹了口气，把收音机调到了音乐频道。伴随悠长的圆舞曲，一位穿着马靴的高大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礼服，但是琳奈特还是从他帽子上的徽记看出来他是一位空骑大尉。他坐到了吧台前，用戴着辅助机械的手轻轻敲了敲吧台，用着略带“磁性”的声音说道：“酒保，来杯亚瑞克司令。”

“还以为空骑士会选择‘苍穹飞鹰’（Sky Hawk）呢。”琳奈特微微一笑，“马上就好，空骑大尉先生。”

那位空骑大尉看着琳奈特推来的调酒，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嘿，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大尉先生，戴着魔导辅助器的人可不多见。而且从你的声音上听得出来，你大概有一部分被改造成了机械是吧？”

“哈哈，是的。”他笑着拍了拍手，“我的双手以及我的声带和眼睛部分已经被改造成魔导机械了，有的时候我的嘴里还有手中会喷出蒸汽来，希望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那就多喝几杯，虽然你的设备大概是风冷的。”琳奈特用着谦和的声音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谢谢，帕克·兰迪。那么两位呢？”

“我是琳奈特，这位是桑德斯。很高兴认识你，兰迪先生。”琳奈特欠身敬礼道。

“那个，兰迪先生？”桑德斯有些兴奋但是又有些谨慎的问道。

“没事，桑德斯，叫我帕克就行。”他小心的捏起了酒杯，慢慢的品了一小口酒。“我最近在努力学习和易碎品做朋友。”

“好吧，帕克先生。我想问一下你改造身体的理由。”桑德斯补充道：“如果这涉及机密的话当我没说。”

“嗯，这个没啥。”帕克笑道：“飞空艇是很精密的东西，为了控制这个巨大的战争机器的每一部分，我们都会安装这种辅助机械方便自己的神经接入系统。我们的战舰上甚至来过一个只剩下大脑的舵手，他一笑就弄得全舰温度上升。”

“那想必很麻烦。”琳奈特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没什么，那位舵手的工作效率是我们当中最高的，大家都很喜欢他那炙热的蒸汽笑话。这样的例子还有我们的舰长，他每天都要在大脑上插几根管子听一场赛马的广播，原因只是身临其境。这个神经系统很有意思，它让我们感觉到我们全舰是一家人。”

“那也不至于把眼睛都换了吧？我想你的眼睛应该是因为一次光荣的负伤才变成这样的。”桑德斯说道。

“那倒不是，因为我是战斗艇驾驶员，所以换成机械眼能够方便我更好的观察敌情。我将神经接入战斗系统后我能不动脑袋就掌握360度的视野，而代价只是战斗结束后我会觉得头晕脑胀。”他喝完酒后又慢悠悠的把酒杯放回了桌上。“呼，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那么怀念自己的手啊。不过嘛，我多少也习惯了。”

“还想喝些什么？帕克先生。”琳奈特问道。

“Sky Hawk吧，来点飞行小子该喝的。”

“好的，请稍等一会。”琳奈特背过身去把空间又留给了桑德斯。过了一会，她把酒递到了桑德斯的手上示意他上酒。

“帕克先生，你要的酒。”

“嗯，就是这个。”他点了点头，脖子后头喷出了一阵淡淡的蒸汽。

“不过空骑士在首都可不多见。”琳奈特用毛巾擦了擦手说道：“能够接待你这样的客人是小店的荣幸。”

“哪的事，十字骑士团的老兵开的酒吧也很少见。”帕克这次选择用吸管喝酒，“我所在的舰队现在在首都修整，补给完后我们将登舰前往伊吉普前线，现在战争到了关键的时刻，如果我们能拿下下场战役我们就能将联邦的那些软蛋从伊吉普次大陆赶出去！”

“是么，那么祝你们旗开得胜。”琳奈特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帕克先生，”桑德斯大着胆子问道：“你觉得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好问题，桑德斯。”帕克对他举杯致敬，“但是很遗憾，我不是那些有远见的政治家，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们会尽全力打赢下一场战役。”

“能给我们讲讲你在前线的故事么？”桑德斯说道。

“前线没有那么多的故事，我们的工作大体上就是巡逻，出击，然后击坠敌人。”帕克苦笑道，“我在前线击坠过40架敌机，联邦的那些家伙的武器要优于我们，但是他们的反应迟钝而且战术呆板。我们对面对方的圆阵只需要从太阳的位置一个俯冲便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一下。”琳奈特插嘴道：“帕克先生，我能问一下你参战的理由么？我稍微有些好奇。”

“如果你这样的女子都敢于投身战争的话，我这种人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完美的回答。”琳奈特回答道，“可是这没什么意义。”

“如果什么都为了意义的话，那这个世界本身的存在就会显得很没有意义。”帕克站起身来，对着琳奈特和桑德斯敬了个礼，“只是别人对我说的，我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不再喝点了么？”

“不了，明天还有飞行训练。祝各位生活愉快。”

帕克走后，桑德斯有些兴奋的对琳奈特说道：“嘿，空骑士可真帅，可惜我的体检没过。我一直都憧憬着成为这样的英雄，琳奈特小姐。”

“前提是你能够忍受自己的战友在你的面前变成一堆腐臭的有机物。”琳奈特轻轻的敲了下桑德斯的脑袋，“看样子你老爹愿意把房子租给我是有道理的。”

“怎么了？”

“我是为了满足一个大小伙子对于战争的臆想才来到这里的。”随后又是一击清脆的脑瓜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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