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被囚大半年,虽早已心存死志,但当他回到使团,见到监察院诸人,被一股久违的气息所包围时,冰封五年的心仿佛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暖流涌入心房,一抹淡极的笑意出现在冷漠的眼角眉梢,好似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言冰云:“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只有身旁的范闲能听到清。
范闲却被他那抹不经意的笑容晃了眼,这笑容与五竹叔提起母亲时的笑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两个人都是万年冰山脸,都能泰山压顶亦面不改色。
五竹的冷,仿若天生如此,好似本来便不应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天外来客,对世事是真的漠不关心,仿佛他在这世上走过了千年万年,却又一直游离于世界之外。
言冰云的冷,却是生活所迫,经年的密谍生涯所致。他对这个人世,看似冷漠,实则深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言冰云是一个典型的庆国人,为了国家利益,可以牺牲一切。正如王启年所说,监察院所有人在进院时,便有为国牺牲的觉悟。
范闲却非典型庆人,他十分惜命,不会轻言生死。在他看来,生命重于一切。
五竹是范闲在这世上最亲近和信任之人,在他面前,范闲什么话都可以说,没有秘密。
范闲对言冰云十分敬重,敬重他的气节,敬重他的坚韧,敬重他的满腹才华和一腔热血。
范闲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范闲:“活着便好,活着便有希望。”
一路行来,监察院众人向言大人行礼问好,他一一颔首致意,因为重伤的缘故,行走十分缓慢和艰难,幸好范闲一直扶着他完好的右手,才一步步挨到了屋内。
范闲随手将门带上,将言冰云带到床边。
床上铺着厚厚的棉被,面料皆是上好的棉布,异常柔软。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药箱,各色药物和工具摆满了箱子,地上放着两个水盆,一盆是凉水,一盆是冒着热气的开水,几条洁白的毛巾搭在盆沿上。
言冰云:“多谢提司大人对下官的关照。”
言冰云见范闲虽然年纪甚轻,但处惊不乱,做事周到妥帖,心中对他的厌烦稍减。
范闲:“言兄休要客气,你这伤拖了许久,事不宜迟,现在便开始吧。”
言冰云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脱了身上衣服,露出一身狰狞恐怖的伤痕,果如范闲所料想的那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伤口层层叠叠,斑斑驳驳,十分骇人。
范闲虽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些伤,心中却不知骂了北齐人多少句娘,发了多少狠。
他平静地净了手,先将伤口小心翼翼清洗了一遍,又从药箱中拿出外用药剂,轻轻涂抹于伤口上。上药时,他用真气帮病人推宫活血,加速药物吸收。
在治伤过程中,言冰云一声不坑,仿佛受伤的不是他的身体,但细密的汗珠和紧皱的眉峰还是出卖了他。
范闲:“这药对加速伤口恢复十分有效,但药性偏烈,会有些疼。要是实在疼了,就喊出来,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范闲见他忍得辛苦,好心提醒。
言冰云:“多谢大人好意,下官受得住。”
言冰云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
范闲:“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若论起来,我恐怕比你还小呢。你还是喊我我安之吧。”
言冰云:“礼不可废。”
言冰云一口回绝。
范闲再一次感受到了言冰云对自己隐隐的敌意,却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最后,范闲用纱布将伤口一一包裹好,这下不得了,冰山美人顿时成了一具木乃伊,只有右手和头脸暴露在外,极富喜剧感。
言冰云穿上范闲递过来的白色外袍,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很是无语。
言冰云:“小范大人这治伤的手法是跟谁学的,真真......”
言冰云欲要讥讽范闲几句,此景此情,过于刻薄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范闲却不管他的未尽之意究竟是褒是贬,取出一粒药丸塞到言冰云口中,猛地一掌拍下,药丸入腹。
范闲:“当然是跟我老师学的,怎么样,厉害吧?”
范闲边说,边运起真气渡给言冰云,助他消化腹内药丸。
言冰云一时不慎便着了范闲的道,不由得有些恼火,此时腹内竟然一阵巨痛袭来,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言冰云:“范闲,你他娘的,给老子吃的什么药?疼死我了!”
冷若冰霜的小言公子在连番袭击之下,风度顿失,斯文扫地吼着范闲。
范闲:“言兄,你终于有点人味了,也是,终日冷着个脸,有啥意思,还是说人话更舒服些。”
范闲却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范闲:“莫慌,这是解毒药丸,因不知北齐人给你下了何种毒药,便只好用这种药性霸道的解毒药丸来试一下了。放心,过一会就好了,不会有后遗症。”
言冰云:“你老师究竟是谁?你这治伤手法怎么处处透着股邪气?”
范闲:“还能是谁,当然是三处那个老怪物!难道言兄不知?”
言冰云:“你是费老的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范闲:“当然,除了他,谁还能教我这样的天才!”
言冰云:“我对你十五岁之前的人生十分了解,费老是何时成为你老师的?”
范闲:“自然是很久以前。”
言冰云:“那不可能!”
言冰云对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十分自信。
范闲:“这本来便是事实,有啥可讨价还价的!”
范闲急欲搞清楚言冰云为何对自己有敌意。
范闲:“言兄,我有两个问题不解,还请不吝赐教。一是你为何对我小时候的事如此了解?二是我感觉你对我有敌意,但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这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言冰云:“从何而来?”
言冰云狂笑道。
言冰云:“两年前,是否有一个刺客去澹州行刺于你,那刺客是四处的人。我之所以被扔到这里做一只黑暗中的老鼠,皆是因此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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