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搁在床上,伸手解开了我的外袍,拉过锦被盖上,动作如此娴熟,一气呵成,一如那曾经最甜蜜的浪漫。
拧了手帕,轻轻为我擦拭,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里水雾一层层蓄起,积攒,而后像积云雨般落下,擦着擦着,他忽然伏在我肩上,哑着嗓子:“宁儿,不要这样子折磨我!我宁愿你起来和我大吵大闹,宁愿你起来和我打一架,宁愿你”
“吵什么,闹什么,没有什么可吵,没什么可闹,一切都是事实,不是吗?”我空洞洞地望着帐顶。
“宁儿!你看看我!我快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他起身,眼里满山伤痛。
“是吗?你感觉不到我了吗?是因为你一下子走得太远了,我——跟不上!”我侧过脸,透过朦胧的泪眼,从锦被中抽出右手,战栗着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那张日思夜想,盼了365个日夜的脸庞,现在就在眼前,我却感到有抓不到握不牢的空虚害怕。
我蠕动着双唇,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颤抖着紧紧咬住,任那眼角的泪一次次夺眶而出,这样,我也许能看清楚些,那熟悉的眉眼,那曾经温润的笑颜,却如踩在云端,在恍惚的光影里远去。我没敢碰到,手瑟缩了一下,无力地想收回,猛地却被他握住。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颊边,“宁儿,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我忽然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酸楚都借着酒意涌了出来,呜咽出声,指尖温暖的触感,让我的心痛泄开了闸,找到一个可以撒娇,可以包容,任我发泄的地方——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当做你还是以前的你呢!
哑着嗓子,很艰难,才说了三个字:“我——想——你!”
“颜宁!”他动容地唤了我一声,眼中有些湿润,将我从锦被中抱起,紧紧锁在怀中,不愿松开!
“宁儿!我爱你!”
我含泪在他怀里点点头,泪悄无生息地落在我的衣襟上,已然湿了一片,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泪也如此之多!
他低头,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下巴,眼中的爱怜不加修饰直直撞到我心间,情难自抑,带着泪吻向他那薄唇,他说,我爱你!
他微微一惊,在我腰间的双手紧了紧,将我带倒在床,舌头开始探入。带着七分酒意,我迷醉在此刻难得的温情里,且让我再傻一回,我只当还是从前。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没有睡,撑着手臂,眼光在我脸上流连。
“头还晕吗?”声音这么温柔,我多么依恋这样的温存。
“有点!”我看着他,木讷地点点头。
他轻轻地笑笑,“我帮你揉揉。”说着便将我的垫到他臂弯中,修长的双手为我按摩着太阳穴。
本来不该问,不想问,望着帐顶半晌,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回宫没关系吗?”
“没事!明日早些回去便是!”
“那你的——你今晚没去,她们不会怀疑?”
“宁儿!”他停住手中的动作,直视着我:“那是母后自作主张收进宫的女子,我却不曾碰过她们,甚至不知道她们长什么样!”
“哦!”
“你——”他复又按了起来,微微加重了力道,“你还是不信!等你和我回宫你便知道是否如我所言!”
“如果我不回去呢?”我有些淡然地问。
“当初我没有放手,现在是放不了手!宁儿,此生,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
我笑了,几分凄然,几分彷徨,“可是你身边已经有别人陪着了!我——继续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吗?”
歆禹有些激动,抽出手,扳过我的肩膀,*着我与他对视:“只要你!只有你!也只能是你,能让我坚持走下去!宁儿,担在肩上的这些责任,累了,我也只想和你说,我只想你陪在身边!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看着他的深潭中的祈求,诚恳,还有一丝丝惶恐,如此神色又何曾出现在,遇事沉稳,永远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歆禹眼中。
我不忍看,在他最后带着惊诧中,伸手覆上他的眼睛!
“陛下!除了歆禹,你还叫什么?”
“歆禹是取母后名字馨予的谐音,如同你的顾希,本名乃公仪昕亦!”他拿下我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又放回锦被中。
“歆禹只是你一人的歆禹!”“陛下原来姓公仪,名昕亦。我——昕(心)——亦——然!昕亦!”有一种陌生感,我翻了个身,对着那面素白的墙,上面仿佛幻化出过去的无数场景,就是看不见未来。
若我来到这,便是为了爱他,那么进不进宫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心中想守着他,又何必倔强!
他悄无深息也侧了身,手穿过我的腰,轻轻把往他胸前揽了揽,呼吸绵长而均匀。我听着那一下一下响在耳际的跳动,沉默许久,两人都没有了动作,安静地彼此依偎。待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轻轻道,不是说给他听,更像在说服自己,给自己一个期限,“待哥哥来了,我入宫陪你!”话音一落,忽一个天旋地转,他的唇有些颤抖着吻了上来,细细辗转,小心呵护,生怕下一秒便会丢了一般。
这是我的选择,将来无论结果如何,便要接受和承担!
第二日,我便称病在家不上早朝,而我却也因为酒意上头,后来睡得很是昏沉,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最近发现自己特别爱发呆,特别爱想事情,以前总觉得未雨绸缪什么的纯属庸人自扰,常言道有备无患被我斥为缺乏应变能力,而今看来那是我阅历尚且,尚不能吃透何为人生无常,你以为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情它就发生了,你以为自己不可接受的命运,最终你低头了,真的是,再强悍也抵不过命运,它会让你在跌倒与爬起中认清事实,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从此躺下!
思绪正纷乱,提着画笔本欲描下这春末夏初的另一番景趣以定下心神,却被一阵吵嚷声给打断。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风风火火桀骜的赵珽君是也!
“病什么病?就算是要病死,那之前也得让我看上一眼,好歹不辜负我为他背了断袖之名!”人未到,声先至,夹杂着拾翠着急无奈的劝慰。
许是拾翠不知道我已经起来,怕我一身女儿装束被撞破可就不好!
我即知识他,便抬高声音朝院外道:“拾翠,让他进来吧!”
复又俯身继续提笔作画,门被重重推开,衣服窸窣声中他已行至我跟前,打量了我一下,“哟呵,精神爽利,能在这吟诗作画的,想来病得也不甚严重,为何不早朝呢?”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勾勒下墙角那勃勃生长的青青小草,不咸不淡回道:“感觉你很失望似的,莫非你还巴不得我卧床不起!”
“我说顾希你特没良心了,枉费我昨日为你担心那么久,怕是你白天说了什么混账话冲撞了陛下,算账竟找到府上,你倒好,不吭一声,睡了一觉,窝在家里惬意得很嘛!”
我不答反问,“平时你同其他人也是这般讲话?对皇帝也是如此!”
他愣了愣,很是干脆地答道:“佛曰众生平等,自问这方面我做得很是彻底!”
“哦!”
“我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朝堂上陛下说了什么,他说,你昨日所言虽然句句在理,但是毕竟年轻气盛,有些桀骜不驯,暂且让你挂个虚职,他若有事自当召见你,说是要磨磨你的性子!”
我又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自始自终情绪无半分变化,只是觉得歆禹动作还真是快!
“你就这样哦就完了,我真不知道你昨天究竟和陛下说了什么,你桀骜不驯?你年轻气盛?我就不信你能狂妄过我,我曾当朝顶撞宰相,曾经将户部侍郎渎职之事挂于城墙宣读,曾直接批驳太后的旨意....我就真不信这事你一天之内也做得出来!”
我苦涩一笑,“你这些‘丰功伟绩’我自然望尘莫及,我所做的不过一件事,老虎嘴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如此而已!”
他嘴巴张了张,最后竟哈哈一笑,叹道:“也罢也罢,纵使不能同朝为官,共论朝政,但好歹我还可日日来拜访,私下说与你听!”
天天来?
我有些不胜其烦,想象着每天他都像个愤青一样,顶着一张绿脸,来我这里吐槽泄愤,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怕不出三天我便淹死在茫茫口水中,变成史上最无辜的炮灰,还果真是“泽被苍生”啊!思及此,我不禁毛骨悚然!
良久,我想起他进门时吼的一句话,“你日日来见我,莫不是,赵珽兄真有龙阳断袖之癖?你思慕于我!”
闻言,我瞳眸中的他唰地涨红了脸,一张伶牙利嘴结巴了起来,磕磕绊绊老半天方道:“怎——怎么可能?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一个白面书生!”
“哦!我倒看不出你有七尺!不过也好,黄花大姑娘才是你的归宿!如此,你每日也不必来,朝堂之事我并不感兴趣,我心在江湖!”我搁下手中的画笔,轻轻地吹了吹那未干的画迹,一边很是慈悲地道,“这样吧,若你实在憋得慌无处可说,皇宫出门大街右转是花楼!烟花之地向来是诞生作家的摇篮,兴许在那你还能找到创作现实主义长篇讽刺小说的灵感呢,赶紧投进你伟大梦想的怀抱吧!不送了!”
我瞧着他的脸色一白一绿,心里很是受用,兀自呵呵乐了一会,结果不承想玩笑开得有点大,他甩了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冷声留下一句:“真是不知好歹!”便夺门离去。
我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良久,忽然醒悟过来,我似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意图开开玩笑来驱走自己内心的阴霾,想想,似乎有些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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