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蛊惑

视角：Ina

暗影界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绝对不是！这是我在暗影界的街道上行走了大约半小时所得出的结论。

这里似乎是现界的投影，所有建筑之类的人造物品都能和外界对应上，但是更加破败，就像末世题材的影视作品，许久没有住人才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街上却空空荡荡，现界的街道上应该有许多车辆，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布满裂缝的柏油马路。

没有电，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介于暗红与紫红之间的云层。不知道那上面的天空究竟是什么样的，竟能发出足以穿透乌云的光亮。若是根据罗兰爵士的理论来推断……

现界天上是天堂，那暗影界天上，就是地狱？

我抬起头，打量着云底。

“记住，你是灾厄的化身，决不能玷污主的荣光，明白吗！”

“老实待在这里！主的恩赐不是你能享用的！”

“你居然触碰了圣女殿下！你也不看看你有多么肮脏！”

“你这个魔鬼！你不配待在这里！回你的地狱里去吧！”

“地狱是你来的地方，只有地狱才是你的归宿。”

……

早已远去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抓向那片云层。那后面就是我的归宿吗？

嘿，没事瞎想什么呢！伸出去的那只手垂下，用力拍在额头上。哈，真是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还在担心个什么啊。压力小了大脑就开始不由自主胡思乱想了。

自嘲一阵，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我顺手揉了揉脸，垂下手臂。眼中的景象有些模糊。我用力眨眨眼，想把眼睛清理干净。

没有作用。

或许不是我眼睛的问题？

我仔细观察四周。环境的亮度变暗了。不是光源的减少，而是整体发暗，就像看视频时屏幕上是个太阳，但却把屏幕亮度调到很低。

雾气从各个角落散出，在街道上蒸腾，愈发浓郁。很快，我的眼前就是暗白的一片。建筑、道路什么的混杂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出来时的路线。

呃，我这是，迷路了？在暗影界迷路了？

Ho——ly s**t!

这又能怎么办呢？我自己闯出来的路，只能靠我自己走回去了。

呼，有些累了。脚心传来酸痛感。是因为在沃尔夫堡里宅太久了吗？啊，不，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就没亲自走过这么长的路呢。无论是在梵蒂冈还是在格林尼治。

这么看来，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呢。

果然是我太想当然了吗？

这次回去会不会挨骂？这是我第一次“出逃”吧……理查德那家伙发现了，会不会来抓我？把我抓回去后会是怎样的惩罚？

要不……干脆就在这里躲起来？躲在暗影界里就没人能找得到你了……

等等！仿佛被人泼了一头冷水，我整个人清醒过来。不对！这地方有问题！开始我以为刚才心中所想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但那个“你”字点醒了我。这不是我的内心。这就像是有人在我耳畔说话，而我在完全按照他的蛊惑去行动。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稳住心神，不知不觉中眼前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几声低吼响起，像是野狗，但这里是暗影界，绝不可能是现界的活物。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可能了。现阶段最重要的不是离开，而是拖延时间，祈祷教团那帮人能快一点发现自己失（逃）踪（跑）了。

我对自己的行程并没有做过多掩饰（Richard:你订购的飞机票组成了指向四个不同方向的行程路线，每条路线转机至少五次，这就是你说的没做过多掩饰？），入住酒店时使用的也是自己在教团中的名字。我知道，只要“仪式”完成通道具现，教团就会立即监测到这一变化，然后就很容易注意到我的名字。

希望那些也许正“追捕”我的人不会傻得连这都发现不了吧。

街上已经不再安全。我基本没什么攻击手段，自然是在没有被包围时选择逃跑。

我跑进离我最近的建筑。是一家小超市，门上的玻璃不见了，只剩个空洞。超市内部没被雾气占据，里面的货品居然也被投影过来了，只是包装上脏兮兮的，有的地方还爬满了奇怪的细藤。我随手拿起一瓶水。生产日期竟然还是最近几天。

投影下来的这地方会随着现界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吗？是即时改变，还是有着固定的同步周期，定时改变？突然的改变会对暗影界造成什么影响？如果我长时间滞留在这里，能不能观测到这种改变？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在这里对暗影界改变暗影界的环境——例如在地上写字什么的——会不会对现界产生影响？现界能不能同步我的信息？……

我用力掐了自己脸颊一下。仅仅是稍微想了一下，思维就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来。这种发散的思维固然是好的，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也是最致命的。

影响人的思维，而且是按照你自身的想法去引导，从而达到不知不觉间影响你的情绪乃至行动的地步……这就是暗影界的力量吗？这样可怕的力量，是环境对心理的影响还是有人故意这样做？要是应用在某处……

没有“要是”！我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好险，差点又要陷进思维漩涡里去了。

我找到了挂着手电的货架。每只手电的余量都不是很多，不过能使用。这说明由投影而产生的事物还保留了原本的一丝属性。

我尽量多地把手电收集到身上。感谢现界的那位店主！这家店里卖的都是户外探险用小型强光手电，携带起来比较方便。我当然不是用它们来照明的。在这种黑暗环境里，只有你开着手电，那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往你身边凑。身处黑暗，虽然也会被围攻，但至少你看不见它们不是吗～眼睛看不见，心就不会慌，万一超常发挥，把对面灭团了呢～

又是一记掐脸大法，把我从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掐醒。控制身体行动的思维能从其他思维中独立出来，这一天赋让我很容易挣脱大部分的思维控制。有时我不禁去想这算不算是人格分裂……

“啧，好疼——”又一下。等从这里出去一定要先找冰袋冷敷，不然就没脸见人了……

“……”

我自然不是用手电来照明的。黑暗中的光亮是最完美的陷阱。我只要把手电打开后扔出去，便能安全知道潜伏在黑暗浓雾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手电光也可以当闪光弹来用。相信那些在黑暗中潜伏已久的生物肯定不会喜欢这些突然出现、亮瞎他们眼睛的东西。

如果它们的眼睛还没完全退化成感光点的话。

我摇摇头，找到超市的仓库。门可以打开。为了防止将自己关死在仓库里，我特意将仓库勘察了个仔仔细细。通往外面的门也能打开。再外面是条小巷子，没有太多阻碍。逃跑后再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成问题。

或许今日我被幸运女神眷顾，从我进超市到现在，那些奇特的低吼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可以安全地躲在这里不出来，直到等来援兵。

但那不是我。如果我一开始选择了躲避，那我根本就不会进入这个暗影界，或许不回来到芝加哥，甚至可能还在梵蒂冈或者罗马的某个地堡里……

又想多了。

我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打开一支手电，甩到超市门口，自己却躲在仓库门后面，盯着那大片光源，做好随时锁门跑路的准备。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界物质投影到暗影界，性质不变，组成略微发生改变。也有一些未被投影过来，像是街道上不知去向的车辆。或许，是因为投影的时间点不一样？在暗影界发生改变的那个时刻，现界处在车流量较少的时间？是午夜？

超市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声，一个伏击者正悄悄接近它所认为的“猎物”。我屏住呼吸，生怕看漏什么。

性质不变，组成略微发生变化……那现界的生物，是否会被投影过来呢？又会是哪种状态呢？

比如……暗影界的，人？

心脏在这一刻骤停。

几道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手电光照范围中。“啪”一声，灯光熄灭，超市内重归黑暗。我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关上仓库的门，锁死。

我看到了。袭击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袭击者。我背抵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原以为只是怪物什么的……

是人。人类。

不着片缕、肤色死白、身形瘦削、细节部分扭曲而诡异的、但绝对能被认出是人类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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