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酒疯背诗后,在他身上寻事的人倒是少了,太子和李承泽那里也安静如鸡,估计看他现在风头火势,不屑于锦上添花,虽乐的清静,可不认为能够就这样一生顺遂下去。
来到京都以后,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都有一只大手推着他走。
“你是谁?”
每隔几日他都要为林婉儿诊病,虽说林珙罪有应得,可该伤心的还是得伤心,出于林珙的死,倒是对她有了愧疚之心。
林若甫听闻此事,突然找他前来叙事,他等在院中,被一个胖胖的憨直的青年人挡住,看上去脑筋不好的样子,只好耐着性子回答:“我是范闲。”
“我爹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的!你不认识我,怎么能把名字告诉我呢?”
“那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不就认识你了?”长这么大心机不知道耗损多少倍,唯独面对这个痴儿轻松无比,这个傻傻的青年人衣服饰物无一不妥帖,看上去被照顾的很好。
“我叫大宝!”
范闲一愣:“好名字!”
“我也觉得很好!”大宝欣喜道。
“他是林家长子,小时候烧坏了脑袋。”林若甫从屋里走出来。
范闲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回应:“哦。”
林大宝对他很好奇,范闲替他把了把脉,确定已经无法医治,不过开开心心一辈子也不错,不觉得可惜。
林若甫却是有些意外:“你……一向这么爱管闲事的吗?”
“这话说的。”范闲跟在他身后,旁边挂着个巨婴林大宝,那场面有些滑稽,“用毒者也是医者,医者父母心嘛!”
“如此看来,你倒是不像是杀珙儿的凶手。”
“您明鉴。”
林珙确实不是自己所杀,但即便五竹不动手他也会动手,这跟他杀了林珙没什么两样。然而此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听说婉儿的病有了起色?”
“是啊,肺痨嘛,就是靠养的。以前太医的路数不对,现在对症下药,自然好的能快些。”范闲以为林若甫跟林珙一样不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他除了是一个慈父,还是一个好人。
没有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范闲与他对话,就像是唠家常。
“听说陛下同意你退婚?”
“你怎么知道?!”范闲转而又想起来,这事他告诉了太子和李承泽,后来叶灵儿与婉儿都知道了,实在不算是什么秘密,“是啊!”
“你不能退婚。”林若甫却说,“婉儿一生都困在皇宫里,她尴尬的身份在那里不会好过,这是她唯一能逃出生天的方法。”
范闲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连眼皮都耷拉了下来,苦着脸道:“那干嘛要牺牲我的终身大事啊!”
林若甫定定的看向他:“你是个好人。”
“不带这样发好人卡的!”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珙儿死了,大宝这个样子,婉儿又无名无份。”林若甫长叹一口气,孤净的背影显得十分凄凉,“我林家无后,只等着这桩婚事。林府不能没有个依托。”
“不行!叫我牺牲也太冤枉了!”范闲惊慌。
“你只需娶婉儿把她带出皇宫。以后再娶多少妾林家都不会过问。”林若甫又道,他实在不明白范闲在躲什么,娶婉儿掌管内库,又能得朝中助力,赶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事。
范闲强烈拒绝:“那当然不成!我要娶妻当然只能娶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能做一个渣男!”
林若甫得意的笑了:“陛下眼光真不错,我就知道他不会把婉儿托付给泛泛之徒!就这样说定了,你娶婉儿,我举力将你在朝中推上去。”
他惊:“怎么就定了我还没答应呢!”
“陛下那里我会去说。如果你不娶婉儿,陛下也会指给你别人。我们之间这不是交易,只是做父亲的求你帮我救我的女儿。”
林若甫目光真诚,丧子之痛让他满面沧桑,白发在风中飘拂,范闲向来心软,尤其还骗他林珙之事,一个没把持住答应了下来:“先说好……,婚后我不动她,找个机会和离。”
“随你便。”林若甫老奸巨猾一笑。
范闲觉得自己被套路,与其与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一起还不如跟七岁智商的小白兔一起玩,他哄着林大宝做这做那,两个人倒是玩的很开心。
林若甫在一旁看的眼含热泪,心里盘算百年以后托孤给范闲也不错。
范闲此刻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只有七岁稚童智商的憨儿林大宝会成为他心中最后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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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将近冬天,天高风急,忽然洋洋洒洒的纸张漫天飞舞,上面的文字骇人听闻,那些捧着范闲诗集的文人学士们捡起来求知若渴的时候,纷纷被惊的逃回了家。
纸上的内容他们不能沾染半分。
长公主李云睿出卖庆国在北齐的暗探言冰云,并与庄墨韩有私通。
李云睿出了名的国色天香,庄墨韩出了名的文坛大家,他们二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牵扯在一起却十分荒唐。
范闲躲在屋子里偷笑,这种舆论手段最为稳妥不过,他虽知道了长公主的秘密,却没有人证物证,而且李云睿又是皇室人员,天大的事训斥一顿了事,根本就没有办法依法治她。
另外,虽然揪出来了牛栏街幕后主谋林珙,可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林珙那个人绝对想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范闲正为自己的足智多谋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的时候,监察院的陈萍萍找到了他府上。
陈萍萍在庄墨韩事件上他曾见过一次,是个人不错的跛子,长年坐轮椅,身边跟着忠心耿耿的影子。
他是监察院院长,登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高达被影子点了穴定在院中,范闲找寻帮手未果,只能硬着头皮摆弄自己的加湿器。
“这些是你做的?”陈萍萍拿出满大街都捡的到的传单。
范闲死不承认:“我怎么有那种胆子!”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陈萍萍掏出一大摞纸摔在他身上。
范闲跳后一步,那些纸哗啦啦全落到地上,还有一些落在他的加湿器池水里,浮沉不定。
陈萍萍是检察院院长,他的权利通天,手段想来更是阴狠,范闲脑中划过满清十八大酷刑,打了个寒颤,不过陈萍萍私下来找他定是有转圜的余地,他的心放下一半:“那个……无凭无据不要乱说!”
“这些全是证据!”陈萍萍哼道,“这纸只为中等,我京都繁华之地,基本不用这种纸张,唯独你澹泊书局,为了小利进货了大量这种纸。”
范闲有苦说不出,范思辙贪小便宜真是害惨了他!
“那院长此番前来……”他狗腿的端茶倒水,“仅仅是兴师问罪?”
陈萍萍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却说了句很和蔼的话来:“后事我都已经处理掉了。”
“那就是没人知道是我做的了?”范闲大喜。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长公主卖了言冰云是真的。”范闲不明白陈萍萍的用意,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却连雷声都没一个,听那意思,这陈院长该对自己蛮欣赏。
“所以那日皇宫刺客真是你。”陈萍萍斩钉截铁道。
额,范闲果然还太嫩,一下子就掉进了阴沟里。
陈萍萍却越发的喜欢这少年,他与叶轻眉很像,他们好像骨子里都没有对权贵的敬畏,不被这世界所束缚,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意料,每一个想法都天真大胆,他们都太特别了,特别的每一个人都想尊敬。
“不错。”他悠悠吐出两个字,皇宫不是人人能闯,醉吟白首诗后闯皇宫还能全身而退,无论从胆色还是计谋上,较于同龄人已经处于顶尖。
范闲咕噜噜转了两下眼珠,顺势而上:“嘿嘿……”
“夸你你还喘上了!”突然一直立在陈萍萍身后的影子出声。
范闲吓了一大跳:“你,你会说话呀!”影子总是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就真如陈萍萍的影子,基本不说话,就一黑衣杵在那……
“以后做事周全些,别老让院长给你擦屁股!”影子责骂道。
范闲灰溜溜摸着鼻子笑:“所以……不抓我?”
“不抓。”陈萍萍挥手,影子推着他的轮椅离开,“范闲,你可以相信我。”
范闲一头雾水,陈萍萍示好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入京都以来,除了郭保坤那个没眼力的招惹他,其他人基本都给他亮绿灯。
杀了程巨树后,庆帝下旨无罪释放。司理理抓回京,李承泽又让他夜审……,现在发传单散布真消息假谣言,陈萍萍再为他断后……
京都的人都不错啊!他思前想后想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第二天就被打脸。
庆帝下旨,八品太常寺协律郎升为五品文渊阁大学士,两日后作为庆国使臣带肖恩出使北齐换回言冰云。
奉旨里的意思通俗来讲就是北齐文风大盛,必须由小范诗仙顶上,别人去丢脸……,而且肖恩大魔头武功盖世极其重要牵动北国国情,别的使臣保不齐路上就被北齐截杀或者直接被肖恩发狂拧断了脖子。既然小范诗仙能当街杀八品程巨树,也一定能打得过那些刺客斗的过肖恩。这样一个需要文武全才的任务,非小范大人莫属。
范闲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倒头而睡。
浑然不知他的名义岳父林若甫,亲爱爸爸范建二人因此事为了他与庆帝吵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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