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告诉老爷吗?”高达又问了一遍。
范闲挥手:“我就是最好的大夫,告诉他不过徒增担心罢了。”刚说完又开始干呕,面前小盆里的黑血已经快满满一盆,“没事,我就是被恶心的。”
霸道真气被封,胸腹之间本就日日难受,那点药对他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媚药虽不足为虑却破坏了身体里的平衡。
高达递给他一块手帕忍不住道:“我觉得院子里还是有人的好。”范闲的情况十分需要人照顾,他一个大男人,心思到底没有这么细。
范闲把盆里的血水倒进脚边的花盆里,明黄黄的菊花开的正艳,他小心的让污渍不碰到花瓣:“我行事向来无法无天,院子里有人不方便。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
高达不语。
范闲又道:“你今天话比往常多诶!这院子里就我们俩,总是我一人自言自语闷不闷啊!”他拍拍高达的肩膀,“像个人了。”
京都不比儋州,气候干燥,范闲的加湿器也只做了一半,这种干冷总让人心烦。由于身体不适,他越发的惫懒,成天缩在塌上,高达站在书桌前,为他默写着红楼梦,他说他写,一章叙完范闲拿过来一看,字迹工工整整,气道:“这这这公平吗?!”
高达懵圈。
“为什么呀!你不是护卫嘛!怎么有功夫练字呢!字为什么比我好!”
高达默默低头,把想说的话(十岁小儿的字都要比少爷您的字好看)吞进肚子里。
“以后,就都由你代笔了。”范闲把正要书稿收起来,恰逢范思辙兴匆匆而来。
“哥!你说我们的书局该叫什么名字?”
“澹泊”
“澹泊?”
“是啊!这里面有个典……”
“哎呀这不重要,就那么定了!”范思辙一阵风似的坐到他床前,眼睛咕噜噜乱转,“哥!我想过了,石头记终究不算新小说了,你想想,除了石头记还有什么故事!可以开天辟地引发京都新潮的那种!”
“开天辟地?西游记嘛!”范闲悠哉哉喝茶。
“什么记?”
范闲闷的发慌,偏偏不想出门。正好觉得有必要支持一下范思辙的事业,随口说了一段,高达有眼色的继续于书桌前运笔如飞。
范思辙索性插边坐进范闲的被窝里,近的能闻到范闲身上的皂荚味,他双手抓着总是滑下去的被子,听着范闲把故事轻轻道来。
这场景,范闲特像他娘。范思辙被自己的脑洞惊悚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感觉到喉咙快冒烟,范闲看了看天色,“该吃晚饭了。”
范思辙正听到紧要处:“别啊!继续讲啊!这可比那哭哭啼啼的石头记好听多了!”
范闲敲他一记不管他,穿好衣服灌了两盏茶,正欲出去,高达默不作声的又递给他一件披风。范闲摸摸脖子里的汗:“你是要热死我?”
“再晚一点就冷了。”高达道。
范闲随手一搭:“看在你今天说那么多话的份上,你的好意我领了。”
饭厅里范建和柳如玉范若若已经等在那里,范闲身后跟着范思辙姗姗来迟。范府的饭菜向来不错,范闲独爱一道香辣鸭,他吐了半天血着实饿了,坐下来食指大动,直奔鸭而去。
一只剑柄拨开了那道鸭子。
众人惊奇,范建更是像看见新大陆一般望向高达。
“少爷最近脾胃不好。”高达若无其事的继续站在范闲身后。
范闲吐槽:“你是我的护卫不是保姆!”
“少爷他今日……”
“我不吃我不吃还不行嘛!”范闲扒拉两口饭,筷子转了个弯,心不甘情不愿的拨了两棵青菜,愤愤不平,心中腹诽,你不是封建社会硬骨头嘛!怎么知道威胁主人了!
“今天?”范建问。
“今天,今天我给范思辙讲新故事了!”
一听到新故事,范思辙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光彩:“哥!那猴子学了长生不老术后来怎么样了?!”
高达也竖起了耳朵。
范闲戳着白饭:“不知道,吃饭!”
范思辙只当他没了灵感:“慢慢想!我先找人印成册!”
“哥!你怎么不给我讲!”范若若羡慕,“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范闲讪笑:“兴之所至嘛!正好范思辙来了。”
“姐!我印成册你向我买呀!你我友情价,五两银子一本!”范思辙天生的商人,东西还没买呢就已经开始推销。
范闲已经吃的差不多,怕精神不好被看出来起身回房,回房前还不忘把那只香辣鸭带走。
范建等人早就对这种无规矩的怪异举动见怪不怪。
倒是高达,依旧寸步不离。
“我说,你不用吃饭吗?”范闲脱掉重重的披风,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木头人高达依旧一声不吭。
范闲把鸭子递给他:“我不吃!这给你的。”
高达从怀里摸出两个包子:“我有。”
范闲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
高达不说话,只躲到一边去啃包子。
“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啊!”范闲撕下一只鸭腿,“我跟你说,我们家这厨师啊!也就这鸭子做得好!”
高达夺过鸭子,只吃了一口,见实在是躲不开他的热情才解释道:“多吃了容易如厕……”
“我又不是周扒皮,还能不让你去?”
“那时你身边就没人了。”高达沉声道,“今日是我失职,才……”
“关你什么事儿啊?”范闲又坐到门槛上,月亮清亮,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银纱,“是我自己要去的,再说也没出什么事。”
高达吃着包子不答,不知在想着什么。范闲知道他一时肯定转不过弯来,叹道:“我与滕子京约好,如果性命攸关,他一定要先逃命。但那天他没有走。”
“我理解他。”高达道。
“可是我不接受。”范闲看向他,“现在我知道了,这种约定对于你们来说是没用的。高达,以后打不过,带着我跑就行。”
高达吃完包子,默默点头。
范闲可惜的看了一眼鸭子,打了个哈欠。
——————
第二日。
照常朦胧中被送上轿子上朝,然后轿子里补眠到屋里继续补眠,彻底清醒的时候又是将近中午。范思辙要石头记的书稿被高达拦住,在门外大喊大叫。
范闲揉着眼睛起来开门,阳光刺眼,凉风萧瑟,还没回神怀里便多了个毯子,他想高达如果不做护卫,转行做保姆一定很紧俏。
“对了哥!郭保坤今天一大清早被打了!”范思辙得以进入,带来最新消息,“被打的可惨了!听说被打的连他妈都不认得!”
范闲即刻清醒:“早上?”
“是啊!要不是你上朝去了我还以为又是你干的呢!”
高达把早就准备好的糕点端来,范闲可没忽略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心下了然。这次与上次不同,郭保坤即便知道是他做的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这被打原由太丢人。
高达原本想杀了他,又怕事情闹大给范闲带来麻烦,只能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先解心头之恨。范闲倒是没什么,二十一世纪好少年,这点事想不到要取人性命。
北齐使者会在七日内到达,他已经让监察院送来了使者的相关资料,满满的堆了一桌子。范闲没空理会范思辙,又不知怎么打发他,却见高达已经拎着范思辙扔了出去,关门。
范闲送给他一个大拇指。
北齐这次的重点是庄墨韩,听说这个大文学家虽是北齐国人,却是全天下读书人的精神倚靠,其地位举足轻重,已经不分国界。这次出使的目的是抓到了庆国暗探言冰云,希望换回一直在监察院坐牢的北齐大宗师肖恩。
言冰云是言若海的儿子,范闲十二岁那年遇刺追究下来是他的锅,遂就送到北齐去了。肖恩来头更大,陈萍萍的双腿就是拜他所赐。
范闲的任务只负责接待庄墨韩这一块,其他事情庆帝会安排好。至于宴会节目……,他懒得费心思,全交给了范建处理。
虽然如此多的书简,但信息并不多。
“为什么不让我杀郭保坤。”
范闲从满堆文件里抬起头来,五竹站在跟前,高达已被他击晕,五竹的脸上长年不见表情,偏生他能听出语气中的委屈。
“不要动不动就杀人,他最多也是个未遂。”范闲把自己的茶水给他,五竹一如既往的没有动。
“你那天哭的像个孩子,”五竹坐下来。
范闲觉得他像个仪器,每次都坐的那么端端正正:“我本来就是未成年!说好了,以后要替我杀人先问我一声!”
“好。”
“叔,钥匙的事想起来了吗?”
“钥匙在太后寝宫。”
知道地点就好办,范闲还记得前日在宫内看见的那个刺客,知道此事必须从长计议。皇宫里高手云集,情况不明,防守严密,他自认十个范闲都做不到全身而退。
五竹提出了两个方案,都是险中之险,需要慎重考虑。
“叔,你如果离开京都,告诉我一声。”范闲作为领先上千年的新生代,实在对五竹非常好奇,十几年来,五竹没有丝毫的变化,皱纹都没有添上一根,没有真气却能与大宗师交手,高深莫测的不似真人。
这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就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了。
再次抬起头来,房内又只剩他与晕着的高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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