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咖啡杯放了回去,余海又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白霏曼的对面去,这让少女又显得畏缩了起来。在余海望向对方的眼睛时,白霏曼有些羞赧地移开了视线,假意盯着墙上的某物看。
余海紧紧地盯着白霏曼的脸,暗地里揣摩着对方心中所想。和他以前认识的白霏曼差不多,现在的女孩仍然对周围的环境抱着一丝警惕。
“好了,让我们直入主题吧。”在盯了对方三四秒之后,余海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揣测的意图,而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让我想想……今天白同学……”
“老师,是关于恢复性司法和惩罚性司法的问题。”
余海点了点头,他隐约有些印象了。当初在学校的操场上,那两个为了爱情而大打出手的毛头小子让他印象深刻,也让他情不自禁地缅怀起了他早已逝去的青春岁月——其实还没逝去。
“对。在那之后,你有没有了解过这两个词语的具体意思呢?”虽然知道这样的谈话对于解决心理问题并没有实际的作用,但余海仍然希望能够借助它来打开少女的心扉、知道她心中所想。
“啊,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惩罚性司法指的是认为犯罪者侵犯的不仅仅是某个个体的权利,更是整个社会秩序、乃至于……”
余海听得头都疼了:“白同学啊,现在又不是考试让你做题,你说得简单明了点也没关系的。”
白霏曼沉默了两秒钟,斟酌了一下遣词造句,才再度缓慢地开口了:“惩罚性司法,指的是以惩处犯人、捍卫国家威严为重的思维模式……”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余海摆摆手。且不说白霏曼是对这件事怎么看的,只就这一件小事他就能将少女的心理状态猜个八九不离十,“惩罚性司法就是打,恢复性司法就是哄。”
望着面前女孩茫然地张着嘴巴、一脸震惊的模样,余海叹息着、却也没有再多加评论了。他只是伸手指了指白霏曼面前的饭盒:“别呆愣着了,该吃饭就赶紧吃吧,别等饭都凉了。”
“那个……老师,饭本来就是凉的。”白霏曼怯怯地回答道,“而且,在和老师对话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吃饭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太礼貌?”
“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本身也没有把礼仪什么的当回事。”这一点来看的话,余海早就做好了觉悟了:既然他没把礼貌当回事,他也没指望别人会礼貌地对待他。
白霏曼再次犹豫了一下,才从饭盒的侧面拿出来一双筷子、夹起来了一块炸鸡扒,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又斯斯文文地咀嚼了起来。
这样的情景一直都看得余海很无奈,而这不平则鸣的青年往往会将心中的不爽说出来:“你也没必要这么拘谨啊……我好久以前就想说了。”
“拘谨……可是,”白霏曼有些疑惑地将视线投向了余海,“这不是必须的礼节吗?”
“不是!”余海干脆利落地否决,“其实我好久以前就想吐槽这一点了:你上课的时候老是坐得端端正正的,说难听点、就像是个小学生一样——你又不是小学生,那么守规矩干什么?”
“但是,那毕竟是课堂啊?”白霏曼更加疑惑了。以学生的身份,她完全无法理解余海的话语。
“是,在课堂上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以前别人应该也是这么要求你的,如果你像方洮那样上课的时候在那里拧魔方、或者于贤筠那样把鞋子和袜子脱了放在椅子上……”
“老师!再离谱我也不可能这么做吧?!”
“当然没那么离谱,我只是随便举了那俩小子的两个例子而已,又没有说你这么做。”余海终于失笑了,只因这两个例子描绘出来的场面都太过让人瞠目结舌,“但我的用意其实很简单……”
“放轻松点,将周围的人视为朋友吧。”余海伸手敲了敲桌面,“做在和朋友一起时应该做的事——你在和朋友吃饭的时候,总不会一言不发吧。”
白霏曼苦笑了一声:“我没有朋友。”
余海长叹一声。看来,问题要比他想象中得严重得很多。但余海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很多时候都只能从朋友和老师的角度来给予建议,该怎么做还是得看白霏曼自己。
“来,不要做那么端正,稍微放轻松一些,也不要把神经绷得太紧了,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对话……”
叮叮叮,余海的通讯盒子又响了起来。翻着白眼的余海无可奈何地把盒子拿起来,正眼看见了上面大大的两个字“庄妍”。
“喂,庄总指挥,有什么事吗?”在朝着白霏曼给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后,余海调整了一下耳边的耳麦,闷声问了一句。
“余上校,有个小孩说要回来上课,他最近一周都辍学逃课了。这边我们打算考虑一下如何处理这个孩子,请你回学校一趟,可以吗?”
“考虑如何处理这个孩子?”余海人都傻了,“那小子愿意回来上课不是好事吗?怎么还要处理的?”
对讲机中仍是庄妍那一副平淡而没有什么感**彩的说话语气:“这可不行。基地城学院需要建立起威严来;学院是神圣的正规学校,而不是青少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余海听这话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庄妍是在旁敲侧击地戳自己的痛楚吧?是在嘲讽自己上了一天课就跑去华莺的实验室“进修”吧?
“行吧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这个会大概在什么时候开?”仍然饿着肚子的余上校站了起来。
“如果你能在十分钟后赶回学院,那就十分钟后开始。如果不行的话……就不等你了。”
“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余海失声笑道,也不管庄妍的心情了,啪地就将通讯盒子的通话给关掉了,又在原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但他又看见了有些彷徨无措地坐在咖啡厅的餐桌前的白霏曼。在看见少女那双透着无助的眼神的双眼时,他总有一种愧疚的心情。
是啊……还没有帮助白霏曼将问题解决掉,就不得不将她孤零零地扔在餐厅之中了。如果她仍然像以前那样、找不到哪怕一个朋友,那余海真会觉得自己是在不负责任的。
沉默着走出了咖啡厅门口的余海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白霏曼一眼。后者仍然在那里呆滞地坐着,放在嘴中的筷子久久都没有取出来,双眼愣愣地望着前方虚空的某处。
“白同学,加油啊。”嗫嚅了一下嘴唇,余海最终也只能干巴巴地抛过去了虚无缥缈的鼓励,“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的,尽管去试就好了。”
在扔下了不负责任的话语后,余海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咖啡厅。这一次,他就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这个孩子,真是可怜啊……
匆匆赶到了基地城学院之中去,余海也没有多做无用功,而是直截了当地朝着相当于办公室和会议室的小平房走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的洛邱就是在这儿趴在窗上盯着自己看的。
在步入会议室的一瞬间,无数目光也毫无掩饰地投了过来,却又迅速地收了回去。但仅有一道目光没有收回,而死死地停留在了余海的脸上。
余海循着那道目光望了回去:预料之中,他看见的本应该是洛邱那一张容光焕发的脸。但出乎他的意料,那道目光却来源于一个少年。
“小义?原来是你?”在惊愕之中,余海脱口而出。
郑警官的遗孤,在墓园中无声沉默的人,为了逃避现实而自我封闭的少年,却再一次地出现在了余海的眼前。不过时隔一天而已。
小义也张了张嘴,望向余海的眼神里也掺杂了一丝清晰可见的敌意。
也是啊……一个辍学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孩子,在最近突然回心转意、想要跑回来上学了,而小义的确是最符合这个特征的少年了。
余海一拍脑袋,懊悔的心情又涌了上来:啧,自己真应该提前问清楚的。现在倒好,自己好不容易在小义那里建议起来的信任又丢了个一干二净,青春期的少年对老师的叛逆情绪可不止一点两点。
“余上校,你和郑从义同学认识?”在听见余海冲口而出一句小义之后,庄妍也惊讶地扬起眉毛,镇定地问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
“不,我不认识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小义突然开口了,他冰冷冷地回答,“抱歉,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管洛邱庄妍等人投过去的诧异的目光,小义就此潇洒地转身、朝着教室外面义无反顾地走去,那副模样看得余海自己都妒忌不已:他余某人都没这样的气魄!
小义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办公室中的人们都呆滞了好几秒。在这好几秒后,另外两人就都将视线投向了同样一头雾水的余海:“余上校,你怎么回事?”
余海有些头疼地一拍脑袋。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讨厌学院职涯了:谁愿意去处理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心理问题和叛逆就让谁去!
“别急,我心里大概有些眉目了……等等我,我现在就把他追回来,你们先讨论一阵子——”
飞快地作出了解释过后,余海也紧跟着小义的步伐冲出了办公室,抬眼望向了聚集着学生的拥挤的操场——在那儿,小义已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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