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别重逢

既然总部还没有打算把低温休眠仓里的人给全放出来、送进基地城里，那余海也就不急着把基础设施给普及了。现在，他只需要解决工程队的吃饭睡觉问题便就万事大吉。

“徐队长，图纸上面标注的工业区先不急着建，那个以后再说。”——工业区是给从休眠中苏醒的基地城公民们打工用的，“当然，工业区的路还是得继续修。在这之前，先把居民区给修好吧。”

徐队长看了一眼图纸上潦草写着的比例尺，摇着头感慨道：“但这居民区也不小啊……真要把高楼大厦都筑起来的话，起码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不急啊，徐队长。”余海以拇指摁了一把代表居民区的方框，“现在第一优先级是要把简单的高密度住宅区造起来，给工程队休息用。等他们好歹有地方睡觉了，才考虑别的事情。”

“发电和供水方面呢？”徐安洋也不愧是后勤部的工程队队长，最起码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运载机上有一批暗物质发电机——”其实余海自己也不知道暗物质发电机长什么样，他也就随口说说而已，反正负责去拿的人不是他，“还有一些供水的设备。先搭个小屋子把它们用起来好了。”

两个人又互相商谈了一些细节——譬如确定餐厅、诊所、公用卫生间这一类基础设施的位置，譬如解释老徐对于某些空出来的用地的疑惑——它们会被用以放置将来立交桥的桥基、或地面停车场。

说话之间，又一架运载机呼啸着穿过了厚厚的尘埃层、盘旋着在力场护盾以外缓缓下降，最终缓速着朝中心地带滑行而来。

余海特地瞥了一眼。运载机上的标识和符号已经发生变化了，这说明它并非来自唐中尉所在的“扶风”号武装卫星。

“又有飞机来了，我去看看上面是什么。”笑着和老徐打了一声招呼，余海便抬腿朝着运载机降落的方向大步走去，“待会儿见。”

待余海走近了，运载机的舱门也恰好缓缓地打开，露出了其中的内容物——

“早上好——不，下午好，余上校。”

率先走下来的是穿着厚重臃肿防护服的人。余海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透过反光的玻璃头罩看见了少女恬静的脸庞。察觉到对方视线的少女仍然保持淡然，而没有露出其他特殊的表情。

今天的华莺仍然打理得整齐干净。尽管她扔掉了可爱的小帽、漂亮的小裙子和毛茸茸的长筒袜，但她仍独具匠心地在额前别了一个星星形状的发夹——这与她姣好粉嫩的脸庞相得益彰。

“华莺？你也来了？”青年有点手足无措。自从华莺在他的图纸上留下来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他就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少女了。

但对方的表现显然要比他自然。大步迈进护盾力场之中的华莺娴熟地取下了防护服的手套，朝着茫然失措的余海伸出了干净的手，并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呈着一片平静。

余海也只能公事公办般地伸手、和对方握了握。华莺与他的手掌微微一触、就轻描淡写地滑开了——女孩子的手很软，但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冰凉。

“我是后勤部部长的女儿，也更是后勤部仿生学的首席专家。像基地城地基落成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错过呢。”

余海抬头看了看天。和刚才差不多，天空仍然被灰黑色的尘埃密布着，看不见穹顶外真切的模样：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人的时间观念都会慢慢丧失。

“总部是什么时候和我们地面联系上的？”望着华莺冷漠地抬腿往深处走，余海又情不自禁地多问道。

“十八小时前，陶乾风陶议长收到了特勤精英红杏的通讯申请。在对话之后，他就立刻下令让星盟总部的空投舱基地启动了。”

——十八小时了……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居然已经连续工作十八小时了。

看着华莺走远了，余海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就这么让她走远并非最优解，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少女吐露的心声。

余海还在痴痴地望着华莺的背影，又一双浑厚结实的手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拍得他差点整个人向前倾倒俯下：“看什么看？我女儿穿得像个企鹅似的，你还盯着她看？还给不给她面子啊？”

“你自己说的啊！”余海回手去掏手掌的主人，一抓抓住了华叔的手腕，“我从来、从来都没说过你女儿不好看，是你自己说她像只企鹅的啊！”

“那没办法，你在远处看过去的话，她确实像只企鹅嘛。”华安民无辜地耸了耸肩。

“唉，真没见过你这样当别人老爹的——怂恿其他男孩追求自己女儿就算了，你还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女儿像只企鹅。”余海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真没想到……”

“你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帮自己的女儿鼓起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又实诚理性客观中立地评价自己女儿的身材，这样好的老爸去哪里找？”

余海作势一拳打过去：“顶你个肺，说得好像你是我爹一样——警告你一次，别想着占我便宜。”

华安民贼兮兮地嘿嘿笑着，回敬了一记印在余海肩膀上的拳击。两个男人自然不会把对方开玩笑的话放在心上：这种类似小混混、小流氓专属的黑色冷幽默是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共同话题。

“做规划的时候记得规划中华美食一条龙，以后安顿下来了、我请你撸串喝啤酒。”

在华叔错过他的身侧、往他背后走去时，余海还不忘伸手推搡了他一把：“怎么？星盟总部还有猪牛羊的基因库啊？我还以为家畜家禽早死绝了呢。”

和华叔近乎儿戏地告别了，运载机里又走下来一个欢快地蹦蹦跳跳着的小姑娘。在看见余海时，小姑娘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老——师——！”

余海伸手一把将她揽住、形式主义地抱了抱，就把路小晓松开了：“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想到以后可以和老师一起在地面生活了，就兴奋得啥都忘了！”

“不是！”小脸红扑扑的路小晓激动地喊，“一想到老师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我还能像对待二呆子一样地对待老师，我就特别特别高兴！”

“好，以后晚上给你留家庭作业——按斤称的那种量。”余海推了一把路小晓，任由少女哼着小曲蹦跳着朝基底城雏形的内部走，又转头望向了运载机大开着的舱门前。

这一次，迎面走来的这个人影让余海顿时嘿嘿地有点笑不出声了。他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重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好，陶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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