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美丽的温存

彭舸闲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关心鸢尾了。他下楼走进市场部。市场部全体员工正在谈判大厅上课，请来的老师正在讲消费心理学，鸢尾坐在员工中间，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课。彭舸突然犹豫了。

象是有一种心灵感应，鸢尾忽然回过头去，她见彭舸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她悄悄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悄声问：“彭总，你找我？”

彭舸说：“是，但是看到你正在听课，又不想打扰你了。”

鸢尾笑了，说：“这个课我听过很多遍了。我们出去谈吧？”

他们来到大堂，彭舸说：“听过很多遍就不要听了，让他们听，你陪我去一下二期工地。”

一期和二期之间隔着施工围墙，他们要从一期大门出去，再转向二期工地。路上，彭舸默默不语，鸢尾跟在他的侧后，也不说话。后来，他们站在二期基坑的边缘，看着里面热热闹闹地在施工。基础已经升上来了，正在打底板，很多商品混凝土车在一旁等候。四个基坑，每个的进度都是一样的。四部塔吊正在安装。

彭舸头也不回，问道：“鸢尾，最近很忙吧？”

鸢尾莞尔一笑，“彭总，今天太阳从西面出来了，你很长时间都顾不上市场部了，我们也很长时间都没有交谈了。你心情看起来还是那么沉闷，但今天为什么？”

彭舸皱皱眉头，说：“耍小聪明！”

“彭总，你多长时间没开经理办公会了？你多长时间没来市场部了？”

彭舸一时语塞。是，很长时间了。

“彭总，你现在关心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房地产公司老总。看你每天愁眉苦脸的，象是你更关心的是国家大事，世界大事。”

“你怎么知道我愁眉苦脸的？”

“我每天都在观察你！我觉得你很可怜，象个四处奔波，又无人关心的大孩子。”

彭舸转过身来，生气地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鸢尾嫣然一笑，“我一个小孩子我只关心100米半径内的事，彭总，你的关心有多大半径呢？你是不是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人是要专心的，专心地干好每一件事，你才能走向最终的辉煌。彭总，你不觉得这是你性格的弱点吗？”

彭舸直视着鸢尾，一字一顿地说：“鸢尾，没人这么批评过我，大家都很喜欢我！”

鸢尾尖锐地说：“你是一列机车的驾驶员，你在向着终点开，当然不会有人这样批评你。但要是你脱轨了，或者你的机车停驶了，所有的人都将会这样批评你、抱怨你！性格是你个人的事情，而所有的乘客要求的是安全到站！你这个大孩子，你不懂啊？”

彭舸心头一震。他默默地看着忙碌的基坑，心里无比烦乱。他承认，鸢尾说得对，可是他拔不出来了。鸢尾怎么会看得这么深刻？他不去看鸢尾，他也知道鸢尾在得意地笑。

但是他错了，鸢尾此刻一脸的沉痛，她注视着他的背影，难过得一塌糊涂！

鸢尾说：“彭总，收收心吧。二期干起来，物流干起来，这对一般人而言，已是无比辉煌了。所有的人都会感激你，所有的人都会对你大加赞扬，你还要什么？”

彭舸又一次转过身来面对鸢尾，“鸢尾，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我可能潜意识里有一种匡扶正义的冲动。如果你有一天遇到自己无法解脱的困境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你！你所说的人生辉煌、感激、赞扬，可能、其实，我并不在意。”

鸢尾怔怔地看着彭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回去的路上，鸢尾突然说：“彭总，我可能很快要走了。”

彭舸大为紧张，他问：“走？去哪儿？”

鸢尾说：“我想去上学了，读个硕士。我已经联系了一些学校。谢谢你彭总，这次晋云轩一期销售我挣了不少钱，够我上学的费用了。”

彭舸突然很冲动，他站下来，厉声道：“不能走！”

鸢尾笑了，“彭总，为什么呀？我想走，我抬脚就走了，你说不能走我就不走了吗？”

“你走了我就会从我的心头永远抹去对你的记忆！”

“你会的，彭总，你是这样一种人。你永远有新的关注点，你总是在急匆匆地往前走，你关注过跟在你身后的人吗？不过还是谢谢你，至少，如果我不走，我在你心里还有记忆。”

彭舸感到茫然，他不曾想到过自己是这样。他是在每天急匆匆地往前走，但他未曾关心过别人吗？他突然想到那天对刘喆狂怒地喊“你出去！”，他突然想起他一直没有找胡仪，问问他为什么那么关注土石方工程？他从未和胡仪交过心。是啊，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努力地干什么，他很久都不关心了，而他是他们的老总，他关系着一个企业！彭舸突然觉得很惭愧。

鸢尾说：“彭总，其实你很无私，晋云轩一期成功，你让仓吉公司的每一位员工都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让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为之奋斗过的痕迹，你从不遮住每一个人的努力。可是无可避免地，你仍然是孤独的！你不能让人与你分享的，就是你的内心，你在想什么，你打算做什么，你从不让人知道。我崇拜你，但我不赞成你，这不是一个常态的人生。”

彭舸默然，他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这几个月来他的辛劳，他的孤单。他说：“鸢尾，谢谢你。我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鸢尾，我想通了，你走吧，每个人都应该追随自己的理想。走的时候会告个别吗？”

鸢尾也变得沉默了，她说：“也许不会了。但我将来也可能还回来，嗯……也许不了。我告诉你一首歌，我有时很想唱给你听。是郑源唱的。”

我以为自己可能是最孤独的人

却忽略了心中那份美丽的温存

再怎么孤独 也算不上无助

身边有你的脚步

当我孤独的时候还可以抱着你

那该有多甜蜜

当我寂寞的时候还可以想着你

那该有多幸运

当我孤独的时候就这样抱着你

一辈子不放弃

当我寂寞的时候就这样想着你

一生都只为你珍惜

……

鸢尾一路哼着这首“当我孤独的时候还可以抱着你”，渐渐地走远。彭舸站下来，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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