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斯的车子把彭舸送到了中国大使馆。他客气地向司机道了谢,就挎着他的大包晃悠悠地进了大使馆。
彭舸在商务参赞的办公室里只呆了10分钟,便告辞出来。他本想尽快回到酒店,但就在楼门前碰到了陈官员。陈官员笑呵呵地看着彭舸,似乎一直在等他。彭舸的心情突然变得恶劣起来!
他们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陈官员忙忙碌碌地为彭舸倒茶、削苹果,彭舸则端详着墙上的几幅大照片,他挨个看过去,看到其中一幅时,突然愣住了:那里面竟然有首长!
陈官员站在他身后说:“认识首长?彭舸,我听说你找过叶青,我告诉你,我和叶青熟得很,我们是建京外语学院的同学。”
彭舸惊讶地转过身来,问他:“你和叶青也熟?你当过兵?”
“那还用说?我现在还是军人,上校。来来来,坐这儿聊。”他招呼彭舸在沙发上坐下,殷勤地请他喝茶。他说:“有些话我不便跟你说,你问我当过兵没,何止啊?我还和你是战友,我们是一个军的!后来我调出来了。”
彭舸很惊喜,“真的?我靠,不容易,在阿根廷遇到了战友,没想到!”
“所以叶青一说,我说那就好办了。彭舸,你抽烟不?”
“抽啊,我不知道你这里让不让吸烟,也没敢拿出来。”
“抽,抽,我这里有好烟,抽我的!”陈官员把办公桌的抽屉拉开,抓了几盒烟过来,塞给彭舸一支,两人便喷云吐雾起来。
彭舸问:“你叫什么?什么职务?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陈子易,副武官。哥们,今天忙不?不忙中午我请你吃饭!”
彭舸说:“中午戴维斯来接我,我们要去乌拉圭。子易,有机会,我在阿根廷还能呆几天。”
“去乌拉圭?怎么去?“
“戴维斯有架直升机,可能是坐那架飞机去。”
“真奢侈!不过戴维斯也够意思了,给你那么高的接待规格。你不奇怪吗?你就是他手下的一个公司经理,说不好听的话,也就一马仔。”
“奇怪,我很奇怪。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用不着,有什么事他吩咐一声就得了。昨天他特意把我请到他离布市很远的一个庄园,晚上又专门为我开了个很有情调的party,我他妈惊讶倒了!”
陈子易好奇地问:“这个庄园在什么地方?”
“我们开车走了105公里,在拉普纳塔河边上了一条游艇,又走了40分钟,才到达他的庄园。”
陈子易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的一张布市区划图,招呼说:“彭舸,你过来。你能在这张地图上指出你们走的路线吗?”
彭舸当然能,干侦察兵的嘛。他很快找到了,指了指。
陈子易仔细看了看,说:“明白了。彭舸,party很热闹吧?他都请了谁?”
“阿根廷犹太人社团理事长勒贝尔夫妇,阿根廷议会副议长克利克特夫妇。就这些人。哦,还有一对犹太演奏家夫妇,一个是弹钢琴的,一个是吹单簧管的。昨天晚上的气氛真是好极了,大家一边吃西餐,一边听演奏家夫妇演奏美妙的犹太音乐。子易,我知道你是干吗的,但你们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当成敌人,这是我的衷心劝告。戴维斯是个不错的人,他对中国很友好,他也是我的老板。我在做的事虽然不是惊天地泣鬼神,但对国家也是非常有益的,我不希望你们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
陈子易笑了,说:“彭舸,你还不了解我们的工作性质,我们不是摩沙迪,也不是CIA,我们通常只是搜集情报,供首长们参考。你恰好和戴维斯有工作关系,我们才找到你,否则我们不会坐在这里。我们不要求你主动采取什么行动,你只要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告诉我们就行了。这对你来说毫不费力气,但对我们却很有用。戴维斯在阿根廷是个重要人物,大使都很清楚。大使急于要推进中阿经贸关系,为国家领导人访问阿根廷做准备,但进展缓慢。中国很在意与南美的关系,但这里是美国的后院,情况非常特殊。大使曾经几次邀请戴维斯参加大使馆举办的一些活动,他从来不参加,傲慢得很。”
彭舸说:“也不是傲慢,我觉得他这人就是很低调,不愿意抛头露面。据我所知,他什么社会活动都不参加。”
“哼,他的事儿多了。不过有一条讳莫如深,就是他的政治背景。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个犹太人世界组织,这是他最不愿意让他人知道的身份。彭舸,你对戴维斯总体有个什么印象?”
“戴维斯恰如你说的,喜欢中国画、中国茶、似乎有一种中国情结。他不是个激进的锡安主义者,但是个忠诚的犹太民族主义者,有很强的使命感。他很保守,犹太教义根深蒂固,对古老文化,包括中国文化情有独钟。但他曾提到过犹太人正在积极地影响世界,这句话使我感到奇怪,但他不肯多说。我的感觉是,他们确实是在影响世界,克里斯多夫说,犹太人外援会聚集了惊人的财富,他们用强势的经济手段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事件,比如亚洲金融危机。”
陈子易赞叹道:“彭舸,你真研究了不少东西,头脑清醒。这个犹太人外援会确实能量很大,我们正在关注的就是它。但是上层不知是怎样考虑的,对以色列不冷不热。以色列并不重要,但它对犹太人非常重要。戴维斯对你印象如何,你感觉?”
“据摩瑞说,戴维斯经常接待他在中国投资企业的老总,但对我很例外,她说戴维斯很看重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有种气质,让人一见就会信任你。我不知道你这是装的,还就是一种本色。彭舸,摩瑞这姑娘怎么样?”
“不错呀,热情、开朗,而且还很纯真。”
陈子易放肆地大笑起来,“老兄呀,看走眼了!这个摩瑞可不简单哪,她是戴维斯最信任的人。你知道么,戴维斯经常是在悬崖边上跳舞,所有难处理的关系他都交给摩瑞去干,戴维斯那些事,摩瑞知道得比谁都多!你以为她纯真?她还负责中国业务,经常去中国。老兄,我提醒你,戴维斯在中国有很多投资业务,其中很多都是违法的勾当,你最好不卷进去,不给自己找麻烦。”
彭舸冷冷地瞧着陈子易,说:“你们他妈的干业务干成人渣子了,看什么都是阴谋。人有时是要在边缘上走,但本性是不会变的。另外,我特别反感的是你们监视摩瑞,而她本人毫不知情。这是很卑劣的!”
陈子易收起了笑容,抱歉地说:“对不起,老兄。我们没监视摩瑞,关于她的信息都是公开渠道的。但你一定不要小瞧了摩瑞,自己有个防线。彭舸,你是否给引荐一下那位克里斯多夫呀?我想让我的同事去找他一下。”
“这个行。但是他一直没找我,我让他帮我了解戴维斯的背景。”
“行啊,不着急。大使馆前面有个兰州拉面馆,我请你去那里吃点饭,然后让我们的车送你回酒店。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彭舸开玩笑地说:“我给你们干这么危险的工作,你们是要付费的,别他妈的拿顿拉面就打发了我!“
陈子易却认真地说:“会的,我们确实有这笔经费,你别嫌少就行。至于这顿拉面,是我个人请你的,战友嘛!”
彭舸一看陈子易认真了,赶紧解释说:“我是开玩笑的,我是一分钱都不会拿你们的,免得没完没了。我一回国内,我警告你,谁也别再来找我,我跟你们一刀两断,我只想做个好公民。”
陈子易笑着说:“真找你你还会拒绝呀?你想想你在越南战场的经历,你的国家责任感是根深蒂固的,不是我夸你!”
兰州拉面馆是个不大的饭馆,中午时分,吃饭的人还很少。陈子易看来跟老板很熟,老板请他们到里边的一个单间去坐,并为他们打开了电视机。陈子易点了两个菜和两碗拉面,要了两瓶啤酒。老板便出去安排去了。他们聊着天。陈子易忽然吃惊地瞪着电视画面,示意彭舸不要说话!主持人讲的是西班牙语,彭舸听不懂,但背景却是第一次海湾战争的画面。陈子易脸色阴沉,说:
“伊拉克开打了,美军地面部队正从科威特进入伊拉克!“
彭舸也吃了一惊,伊核问题一直在吵,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美国真的会打第二场海湾战争!
两个人默默地看了一阵。彭舸问:“电视里那家伙在说什么?”
陈子易:“他在说,美军海军陆战队和第3机械化步兵师已深入伊拉克一百多公里,他们已经攻克了一些港口和城镇,俘虏了很多伊拉克军人。”
“有联合国和国内的反应吗?”
“安南讲话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也讲话了。但都是官话。美国是不在乎联合国授权的。国内老胡、家宝刚刚上任,也没办法快速做出反应。”
“你们事先知道会打起来吗?”
陈子易点点头:“知道,但没想到这么快。美军早就作了战争动员,原来我估计他们还没准备好。这次和第一次海湾战争不一样,他们这次恐怕是想推翻萨达姆政权。彭舸,戴维斯会很高兴了,他对伊拉克非常仇恨,犹太人对伊拉克都很仇恨。说不定他们用各种办法影响了布什,借美军的力量消灭他们的一个宿敌。我估计国内很快就会来指示,这下又要忙起来了。我们吃我们的饭吧。”
彭舸勉强扒拉了几口拉面,这拉面的口味太差了。他问:“子易,美国打这场战争,目的是什么?恐怕不简单是针对大规模杀伤武器吧?”
“是,很复杂。美国要楔入中东,控制石油,控制战略要地,呼应阿富汗局面,这是美国的一个大布局。伊拉克其实对美国威胁不大,萨达姆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实际上他们更需要解决的是伊朗,如果伊朗也解决了,他们就可以一直到达中国西部边境,那就是中国的大麻烦了。”
“这场战争的结局会如何?”
“萨达姆必败,他在军事上很低能,他的军队也不堪一击。但美国也会深陷泥潭,美军很难调解逊尼派、什叶派那些宗教冲突,不善于应付***的游击战。所以它的战略布局是个长期的任务。中国应该加紧进入中东,阻断美国势力的延伸。我曾给军委首长写信阐述我的观点,但我这样的小人物,他们根本不理不睬,我想这次伊拉克战争会给他们一个很好的提示。”
彭舸骂道:“你是仙呀,人家听你的?”
他们默默地吃饭。过了一会,陈子易说:“彭舸,伊拉克战端开启,戴维斯和他的外援会也会忙起来了。你要多帮帮哥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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