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与胡总的交谈

彭舸上班的第一天，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看公司副总和部门经理写来的工作报告，看得很仔细，每看完一份，他都会闭目思考一下，然后把报告撰写人找来问几句。他还把陈希交接的文件都看了。

他叫刘喆给找点咖啡来，刘喆找了几袋速溶的，他喝着不太爽口，心想，自己得带个咖啡机来。

到了中午，报告都看完了。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巨大的轮廓、繁嚣的景象，若有所思。

刘喆敲门进来，给彭舸送来了午饭。公司在房地产大厦五楼餐厅包午饭，员工可以凭公司发的饭票自行去吃。刘喆见彭舸正忙着看文件，就把饭给打上来了。午饭很简单，一碟土豆烧牛肉，一碟西红柿炒鸡蛋，一碗冬瓜汤，一小碗米饭。

彭舸歉然，说不好意思，还让你把饭给打上来，以后我自己下去吃。刘喆嫣然一笑。彭舸又说，中午让大家休息一下，一点钟你把胡总请过来，我要和他谈话。下午还要找刘涣儒和祁昌明，请他们下午不要出去。

彭舸没有午睡习惯，吃完午饭，刘喆把碗筷收走，他就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上网。他看了一会股票，今天的盘面不太好。彭舸关心股票是因为开开在做股票，彭舸给开开拿了50万让他去炒股。开开做股票很灵性，有直觉，两年下来已给公司赚了300多万。彭舸又到新华网看消息面，在这里他主要看时事、财经和房地产专栏。有时他还去几个大的论坛，像西祠胡同和铁血社区以及新浪的旅游论坛。

快到一点的时候他离开电脑，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然后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一点钟，胡总准时来了。见到胡总，彭舸很客气，和他握握手，让到沙发上坐下来。

胡总是个五十岁的男人，气宇轩昂，光看他修剪很好的手指，和整洁时髦的衣着，就知道他是个注重仪表、做事讲求形式的一个男人。彭舸问：“胡总是哪年生的？”

胡总笑呵呵地：“肯定比你大，我53年的。”

彭舸惊讶，脱口说：“那不是大哥么？失敬，失敬。”

“平时这么论行，工作上你是老大，我们都得听你的。”

“别这么说，大家商量。拜读了胡总的报告，对公司情况和项目情况大体都了解了。老胡，过去陈总，你，钱总，你们三个是怎么分工的？”

胡总还没开口就笑了，说：“仓吉公司有句话，说是陈总陈总，胡总胡总，钱总钱总，什么意思呢？就是陈总原则指示，动嘴儿的；胡总啥都管，胡管；钱总是把钱的，钱总，他不管来钱，但管去钱。公司最大的开支是工程款，这个钱总负责，他终审预决算、按公司的资金计划负责签字拨款。要说分工么，我主要负责行政这一块，现在我还兼着保卫部经理，管管工地安全。钱总还兼着总工程师，分管工程质量、工艺、审图这些事。其实各个部门都向陈总汇报工作，遇到大事情了陈总召开经理办公会大家讨论决定，没有什么明确的分工。”

“哦，是这样啊。这不乱吗？”

“可能陈总也觉得没办法，房地产公司跟别的公司不太一样，各个部门的业务关系很密切，有事了部门经理互相一通气就做了，要是上面有个分管副总，老得请示、协商、再布置下去，那效率就低了。”

彭舸琢磨着胡总的话，这种看似混乱的体制似乎也有道理。但他找胡总不是为这个。他恳切地说：“胡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天华苑是个很不错的项目，位置好，体量大。但是为什么销售情况不是很理想？这个我有点疑问。”

胡总沉吟了一刻，答道：“这个么，我也说不好。但我感觉大概是有这么两点吧，一个是最近国家宏观调控，对房地产业是有冲击的。再一个，销售部的经理是陈总从其他公司挖来的，来的时间不长，感觉她工作方法还是，这个我有点不大好说，感觉她工作还是没有干到点子上。”

彭舸问：“那您感觉天华苑的销售应该怎么做呢？”

胡总说：“我对这个销售不大懂，但是我觉得，卖房子要重视广告啊，要铺天盖地地宣传，这个我们做得是不够的，天华苑从来不做广告。再有，我们房子的价格定得低了，这样就没有谈判的余地。很多开发商都是价格定得很高，买房时再给一个很大的折扣，这样购房者就觉得占了很大便宜，就容易签约。这个我不太懂啊，我瞎说。”

彭舸“哦”了一声，说：“行，谢谢胡总。我再跟市场部经理谈谈。另外胡总，市场部反映前期购房业主对迟迟未办房屋产权证很不满意，也影响了下一步销售，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总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彭总啊，这件事我知道。不是迟迟不办，是办不了。办不了是因为主体工程没验收。”

彭舸问：“主体工程没结束？”

胡总说：“结束倒是结束了，现在还在做的是室内装修和室外工程，这个不影响主体验收。这个话说起来就长了，这个项目没有开工许可证，没开工证当然就不给你验收。”

“嗯？”彭舸眉毛一挑，惊讶地问，“没开工证你们怎么开的工？”

“事情是这样的，前年年初天华苑要开工，两个规划证有了，要办土地证。当时市里有关领导说这个不着急，你先开工，我先给你个临时开工证，就这样就开了工。结果过不久市里下了个385号文件，要提地价，文件正会签时陈总听说了，就叫财务赶紧把土地费和四费都交齐了，但土地证下来晚了几天，证书日期比文件晚了三天。当时国土局说得按新文件补交地价，陈总找了邢副市长，邢市长说等等，不知什么原因就一直拖着。结果再过些日子邢市长调走了，再找建委建委便不认这个帐了，一直不给发开工许可证，一直到今天。陈总对这事也很着急，正疏通关系。陈总这一走，这事还难办了呢。”

“我靠，老陈怎么办这事儿！你房子都卖出去了，还能补办开工许可证呀，那不是天下奇闻了？”

胡总默然。过了一会，轻声说：“彭总，您刚来，有些情况可能不太了解。行业里像临时许可、口头许可就开工的情况很多，一般都是市里撵着开工，答应正式证后补。市里卡着天华苑主要是要补地价和拖缴罚款，补了，证就发了。陈总在时很想把这个事情了结了，但当时主要是不想花这两笔钱，就拖下来了。”

“哦。这两笔钱各是多少？”

“挺大一笔呢，土地差价是1200多万，罚款是145万。按说，陈总曾疏通过，市里答应罚款可减，但土地差价一分不能少，因为有文件明确规定。我的意见是就交了吧，房子卖了不少了，再不给业主办产权证，如果业主闹起来，麻烦也会很大的。”

“1200万也不是小数啊，”彭舸思忖着，“心疼。”

“陈总也是这么说，可是……”

“哎，你刚才怎么说，土地费和四费交齐了，但土地证下来晚了几天？”

“是呀。”

“土地证下来晚了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哪，它是不是得以土地费缴纳日期为准哪？”

“彭总这样说也对，但政府对法规有解释权，他就说以土地证下发日期为准，我们也拧不过人家。另外，这里有个微妙关系，就是邢市长调走了，市里很多人不买邢市长的帐，这就涉及市里主要领导的态度了。”

“哦，明白了。这样老胡，这件事我试着去办一办，你把有关材料给我准备好。”

他们又交谈了些天华苑的项目情况，胡总是公司的元老了，对公司所有项目的由来去往都很熟悉。据他说，仓吉公司过去干的项目都是很漂亮的，但是天华苑却不理想。拿地的时候，陈总魄力很大，当时延吉路这一带刚刚定为甲一级地块，地价很高。很多开发商都在观望时，陈总毅然拍板，拿了最好一块地。但是地拿下来以后，陈总就有些漫不经心了。开发商靠什么成功？拿地、搞钱，再就是设计，开发公司老总一定要亲自过问设计，设计是关系以后房子好不好卖的最主要因素之一。

彭舸“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那天华苑的设计有什么问题吗？”

胡总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不讳地说道：“外观大气、豪华，户室结构却做得小里小气，户室面积做小了，客厅做小了，卫生间做小了，套型也很少。这样一来，就无法做成商务公寓、豪华公寓了，限制了有钱人购买。唉，在这样好一个地段，真是可惜呀。”

彭舸听懂了，他想，设计的时候，大概是陈希已打算离开了，所以他心不在焉。可是这个麻烦留给了彭舸。天华苑两幢高层，包括八千米的商务单元，整个建筑面积五万多平米，如果是麻烦，这个麻烦可不小呵！

他说：“胡总，谢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么多情况。我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议，等我都听完大伙的意见，那时咱们再好好商量。我刚来，情况不熟，公司的事情你多担当一些，行不行？”

“行，那有啥不行？彭总，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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