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铁证

窗外的风呼啸着。木质的窗板，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在风中”吱吱呀呀”地响着。房间里的挂钟，寂寞地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这样混杂的噪音，让房间里的比迪斯心情无比烦躁。

已经是西斯罗时间晚上十点了，而诺艾尔依旧没有带来任何消息。躺在床上，比迪斯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也许我们不应该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诺艾尔身上。”

比迪斯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

“不过至少，你今天的表现，都令咱感到有些刮目相看了！”

加百莉突然说出的话，让比迪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他并没有太在意加百莉的表扬。这位小恶魔性格的大天使长，在捉弄比迪斯之前，往往都会用这样奉承的话使之放松戒备。

“为什么？”比迪斯问。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那时，你还是一个会被商会负责人员欺负的团团转的小鬼，要不是因为咱的帮助，咱们可能连离开最初的伦德帕国都很困难。”

“而从你早上和诺艾尔的交流来看，你现在已经变得成熟机智多了。”

尽管比迪斯在心里默默的吐糟，自己早就已经过了被称为“小鬼”的年纪了。而且作为一名旅行商人，像这样用一些夸张的词汇诱使他人合作，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技巧。

“别那么小看我好不好？不过，这是你对我说过的最中肯的一句话了。”

加百莉向比迪斯吐了吐舌头。

“咱平日里可没少表扬过你。”

“是啊，除了在问我要钱买东西的时候。”

听到这样的话，加百莉抱起枕头就向比迪斯砸去。

“至少咱还夸过你的侧脸长得很好看呐~”

这样的嬉笑，让周围严肃的气氛得以缓和了不少。比迪斯也抓起枕头进行着自卫式的反击，欢乐的笑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比迪斯的神经再一次高度紧张了起来。

“诺艾尔？”

比迪斯一个猛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少年的面孔。

“非常抱歉打扰二位了。拉斯琴先生听到房间里有吵闹声，以为二人还没有休息，就让我给你们送一些夜宵来。”

在得到比迪斯的允许之后，多姆径直走进了房间。他把一盘切好的鸡蛋糕放在桌子上。

“有人来商会找我吗？”

“现在吗？并没有。这么晚了，哪里会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拜访商会的呢？”

送走多姆之后，比迪斯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阴沉。

“你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加百莉毫不客气地把鸡蛋糕塞进嘴里。

比迪斯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钟面上规律转动着的指针，然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当时间定格到西斯罗时间晚上十一时时，他终于决定放弃。

“咱觉得你还是先睡觉吧，该来的总归会来。”

加百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后钻进了被窝。比迪斯也觉得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一次传来。那熟悉的敲门手法，想必又是受命照顾比迪斯和加百莉两人的多姆。他也许只是来收走盛放鸡蛋糕的盘子。不过，当比迪斯再次拉开房门，却看见多姆焦急的面孔。

“比迪斯先生，商会外面有人找你。”

比迪斯的眼睛突然一亮。

“是谁？”

“我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姑娘。她穿着黑色的连帽长袍，帽檐拉得很低。她只是说有东西要交给比迪斯先生。”

比迪斯拍拍多姆的胸口，随即一个劲地冲出了房间。

“快！快带我去看看！”

“等等咱！”

加百莉也披上了外套，并紧紧跟上了比迪斯的脚步。

……

“好哇！好哇！感谢上帝，坎拉商会所需要的就是这个！”

借着昏暗的烛光，拉斯琴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用西斯罗文字写成的信件，上面还印有摩恩教专属的印章。

信件上详细描述着摩恩教发动边境战争的计划。从最初的筹备，到开始的时间，甚至于最后如何解决有战争带来的一系列可能的外交危机，摩恩教教徒将这一切规划得井井有条。这无疑能够成为坎拉商会对付这场非法贸易的最有效武器。

“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比迪斯当然应该告知拉斯琴有关于诺艾尔的事情，但是碍于坎拉商会于西斯罗教会之间紧张的关系，比迪斯自然不敢多说。更何况，诺艾尔还来自于这场事件的头号元凶——她是一名正统的摩恩教教徒。

在从诺艾尔手中接过信件之后，比迪斯决定立刻把这个消息告知拉斯琴。他很热情地邀请诺艾尔与他同去，不过，眼前的这位修女似乎并不乐意参与这样严肃的商业计划。但她还是表示，想通过坎拉商会了解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在比迪斯和加百莉推门进入拉斯琴的办公室之后，诺艾尔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办公室的门口。在那里，她可以完整地听到比迪斯和拉斯琴之间谈话的内容。

“其实，这都多亏了我的表妹……”

比迪斯故意把功劳都算在加百莉的头上。他看见加百莉的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有了这个，西斯罗教会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些因为这场战争而损失惨重的人们，也终于可以有翻身之日了。”

拉斯琴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沙哑了起来。

“既然如此……”

“你们放心，坎拉商会一定会信守承诺的。这几天，两位可以尽情地在法恩贡休息上一段时间，直到整件事情彻底解决。两位在生活上的所有开销，商会都会帮助二位承担的。”

离最初约定好的三天还有整整一天的距离，在超额达成承诺的前提下，拉斯琴这样的态度也算是合情合理。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还要想办法联系其他商会，还有坎拉商会在伦德帕的总部。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们二位了。”

在用告别的话语回敬了拉斯琴之后，比迪斯向他弯腰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礼，随后走出了办公室。

……

走廊上的烛光，随着从窗户漏进来的寒风，轻轻地摇晃着。

在走出拉斯琴的办公室之后，比迪斯注意到，诺艾尔正靠墙站在离正门不远的地方。她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真的非常感谢你……”

比迪斯和加百莉朝着诺艾尔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话，让诺艾尔很勉强地抬起了头。

“我……”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陪伴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西斯罗教会，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诺艾尔的眼角似乎有液体涌了出来。比迪斯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诺艾尔的肩膀。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加百莉，见她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态度，便用安慰的话语亲昵地对诺艾尔说到：

“这不是西斯罗教会的错。这只是摩恩教少部分的人，在金钱面前被冲昏了头脑罢了。”

诺艾尔摇摇头。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接受。为什么在受到上帝庇护的教会，居然会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无辜的人们？”

“我的师父告诉过我，摩恩教的师兄师姐们，还有西斯罗教会的其他信徒们，他们都是非常善良，非常温柔的，未来一定会指导虔诚的人们走上天堂……”

诺艾尔的眼眶变得更加湿润了，她的目光在烛火的映衬下变得相当可怜。她一直盯着比迪斯的面孔，过了很久，才从嘴里磕磕绊绊地挤出了一句话。

“比迪斯先生，真的有很多人，因为这场边境战争，而变得家破人亡吗？”

比迪斯突然想起自己在餐馆和诺艾尔“稍微夸大了一下”的谈判词，他连忙对着诺艾尔挥挥手。

“没有啦，其实那只是我吓唬吓唬你的。其实真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诺艾尔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比迪斯突然觉得有些着急了。

“诺艾尔……?”

“两位先去休息吧，我觉得有些累了。”

诺艾尔有气无力地说着，她看起来失落极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再也没有和比迪斯说过一句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了。”

诺艾尔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望着那瘦小的身影，比迪斯突然鼻子一酸。

也许这种心情，就像是心中顶礼膜拜的偶像轰然倒塌一样，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吧。

“那个女孩还真是单纯得有些可爱。就在刚才，连咱都忍不住想冲上去给她一个拥抱了。”

面对加百莉无奈的说辞，比迪斯深深叹了一口气。

“得知自己衷心依靠了十几年的教会，竟然会做出这样子伤天害理的事情。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吧。这样的心情，你怎么可能会理解的到？”

加百莉白了比迪斯一眼。

“咱又不是傻子。这样的情感，咱见得已经很多了。有时，人类之间的信任与轻诺，往往最容易引来内心的背叛。”

加百莉的话，让比迪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毕竟，咱可是活了这么多年的大天……唔……！”

比迪斯赶忙冲上前去，捂住了加百莉的嘴。他用眼神向加百莉示意了一下还在办公室里工作着的拉斯琴。

“你还是小声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嘛？”

“唔……你个大笨蛋！你把咱弄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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