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看

1.

夏音每次离开，都留不下任何痕迹，干净地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有时也会想，自己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是否真实……这种事。毕竟除了那位和自己至亲的和蔼老人外，谁也不相信这种荒诞之事……但也不一定，因为她是以此为前提的，所以才一直没和其他人开过口。

他每次的离开，都会让她像大梦初醒般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现实感，混杂着压迫感冲击到心口和脑内。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可能还会有种感觉……类似于茫然若失。这次也一样。

现在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但可布仍是如平常一样听不进去，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距离刚刚夏音离开，已经一上午了。桌角上摆着的仍是那本夹着书签的无作者书籍。窗外的雪仍是在徐徐落下，不曾停歇。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的班任……”两个老师相互微笑，点了点头。

无法判断她是否听见了老师的话。她的目光依旧在窗外徘徊着。

“接下来我说几件事情……”

温老师从那位男老师那拿过话语权，站在讲台上郑重地说着。

“关于文学社团的事……”

！！！

她猛地转过头，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预订在本周二，也就是明天正式开启。三年级的社团活动室在二楼的205……虽然今天还未开启，但活动室已经布置好了，大家可以去参观一下喔。然后还有想报名还没报名的……”

温老师看了眼可布，两人目光相对。

她愣了一秒，随后反应到没报名的是在说自己，恍然大悟，无规律地疯狂上下动着脑袋。

“嗯嗯嗯！！！”

温老师笑了笑，转过头再次面向全班。

“那么……响铃了喔。”

话音刚落，响亮的金属碰撞声随即响起。

“下课了！！！！！”

总是会有几个不消停的男孩子因为过于兴奋而在冲出教室的同时大喊大叫起来。

“唉，这群……”

温老师露出一丝无奈，笑了笑。

那么接下来……

她从座位上站起，开始考虑起接下来的行动。

吃饭，报名，吃饭，报名，吃饭……啊！！到底哪个比较先啊……

她开始抓起头发来。

“喔对了可布。”

老师停在了门口，回头冲着班里唯一剩下的她说着。

“啊怎么了老师。”

她放下双手，留下了一头蓬乱的长发。

“那个……报名的话去二楼办公区206找湘老师……今天就截止了喔……”

“喔好的谢谢老师。”

听见老师的提醒，她终于决定，把报名变为首要任务去执行。就当她低下头整理要携带的东西时……

“还有……”

“啊。”

“那个……头发……把头发整理一下啦。”

老师的表情看起来很不舒服，至于原因的话……大概是憋笑吧……

“唔！”

想起刚刚自己犹豫的副产物，脸羞红了起来。赶紧别过头整理起来。

“那我先走啦可布。”

“啊……嗯，嗯……老师再见。”

根本没有闲暇回头看到温老师宠溺的笑容。

整理好之后，为自己刚刚的失态叹了口气。拿起桌角上的书和桌底的盒饭，往门外走去。

今天要不要叫夏音来一起吃呀……嗯……不叫他的话总觉得有些寂寞……叫他的话……说起来他这种常态显现也是需要消耗魂力的吧……他说过吧，诶，说过吗？

绕过大厅的柱子，走到了大窗户前，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

啊……那个女孩子……

在无意间，她看到了那个今早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她两束长长的，白雪般洁白的银色发带，和两个把头发系成发带的两个雪花状头绳，甚至是几乎发与同齐的身高……这些，即使只见过一次，即使是连正脸都没看到，也能使她毫不犹豫地断定她就是今早从她背后走过来的女孩，那个从背后走来，不留一丝痕迹的女孩。

窗外的她穿着胖胖的棉衣，围着冗长的围脖，戴着高高的帽子，站在雪地中，用裹上棉手套的可爱双手，将从天空中落下的洁白雪花接下。白茫茫的热气从她的口中吐出，飘向手中的小家伙。当可布被她与她身后的景色吸引住时，她回过头，时间像是放慢了一般，画面逐帧刻印在可布的双眸，就在两人将要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她到底是……

强烈的好奇促使她下意识给自己的双足注入动力，转身，向能通去大操场的门跑去。

这次一定要知道，她是谁。

用力推开门，双脚踩入雪地中。不顾吹打在脸颊上的霜雪，尽着最大的力向着那个女孩子应该在的地方奔走。心中一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感，似曾相识的想法，似曾相识的愿望。

右转，直走，右转！

没错，就像是那时候，那时候为了在天台上那未知的声音奔走一样！她要为此努力，即使原因模糊，即使精疲力竭，也要！！

就是这里！

“请问……！！”

她成功地将心中最迫切的愿望化作话语竭力高喊出来。但……她还未将问题完完整整地喊出来，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她……又不见了。

这次，她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应有的结果。

她抱着书愣在原地，喘着粗气。雪花飘摇，落在她乌黑的秀丽长发上。但即使她的长发被白雪妆点，也仍然无法超越她心中那两束银白色发带的美丽。

这种心灰，还是第一次。

——夏音……你看到了吗。

2.

“好的同学，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她的字体不算很好看，但很有自己的风格，工整且圆润，看起来很可爱。虽然写出来的是中国方块字。

“签好啦。”

“好的，明天记得来报个到。具体活动及事项什么的明天在活动室告知。”

“好的，谢谢湘老师。”

老师扶了扶她的黑框眼镜，侧梳的辫子搭在右肩。作为对可布的回应，她的眼角下垂，露出了一个欣慰却又像是混杂着感伤的笑容。

“没事。”

随后她便走出了办公室。

湘老师意外地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从刚刚的短促对话中，湘老师的成熟与温柔，让她仿佛忘记了刚刚的心灰般沉浸其中。脸颊依旧红润的她抱着书，行走在二楼办公区。

说起来，正好在二楼……去图书室吃饭吧……

出了办公区，办公区大门的正对面，便是图书室的双开大门。

啊……说起来到底要不要叫夏音一起……这样是不是会浪费他的魂力啊……到底叫不叫叫不叫……

“别犹豫了小可爱。”

温柔的清澈男声在她耳边低沉地响起，使她从头到脚都麻酥酥的。

暖男效应？

“夏……夏音……！”

脸还在红着，应该是刚刚苏声的余音所致。缓缓转过头，僵硬的打着招呼。

他看到可布僵硬的表情，想笑但还是尽全力忍住了，露出一副难堪的表情。

“什么嘛，今早不还刚见过，怎么变成这样了噗……哈哈哈哈哈”

最后还是破功了。

“啊！！没什么！走吧！去吃饭！快走！”

“啊可布别生气，别走那么快呀等等我！”

他看不见前面女孩子现在僵硬表情后的笑容，依旧红着脸。洋溢着兴奋和开心。

两人来到图书室，走到上次的角落。可布坐在地上一个垫子上，拍了拍另一个挨在一起的垫子，示意他也坐下。

夏音右腿支起，右手搭在右膝上，左腿平放，左手支撑着地面。虽然对于他来说可能……不需要支撑。

她打开盒饭，飘香四溢。

“夏音要吃嘛？”

她看到旁边美男子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方向，用筷子夹起一口菜，递到他的嘴边。

“哎呀，可布是忘记了嘛，我是……”

“嗯……好吧。”

她稍稍露出一丝沮丧，把筷子收回去了。

“啊……那个……”

“没关系夏音，下次等我自己做再给你喔，嘿嘿。”

沮丧从脸上消失，转过头冲着他笑着。很烂漫，很天真。

而原本在夏音脸上的一丝慌张也转变为宠溺，由温柔之花释放，绽开于脸颊上。

“说起来呀，夏音。”

“怎么了？”

她咽下口中的饭菜，待气息平稳后说：

“我刚刚又见到她了。”

“今早那个女孩子吗？”

“是的。她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想起刚刚的时，沮丧感再次袭上心头。那是可布第一次没有得到回报的努力，那个结果辜负了她的期待。她不禁叹了口气。

“看来她真的……不是普通人呢。”

“夏音，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有超能力的人吗？就是……出来幽灵以外。”

“没有。”

夏音的回答斩钉截铁，坚定迅速使她惊讶了一瞬。

“那就是说，她……”

“有可能是除我以外的其他幽灵。”

“啊……”

——这个世界真的有除夏音以外的其他幽灵吗？难道，幽灵是一个生命体种族？

她没想过也没想相信过这种可能。因为，她一直都认为夏音是特殊的存在，无论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她的心里。所以现在，突然打破这种在她心中的特殊性，总觉得有些……

“也有可能是我的……错看吧。”

她把另一种几乎不可能的选项加入其中，可能为了巩固那已然不再特殊的特殊性吧。

图书室的窗外也能看到雪。静静的，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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