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楼顶的夜话

吴杺坐在原地，心中有着种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上下翻腾着。

无论是嘴里残留的余味，还是那个老人的一番话。

都如同一份调味料一般，将这一夜的这碗拉面，推到了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境界之上。

闭目良久之后，吴杺会心一笑。

原来，这就是最上等的美食，这就是最上等的美味。

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吴杺倒是没想到，只今天这一晚，自己就已哭了两次。

缓缓吐出一口气，吴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重新收了收背包的背带，吴杺看了一眼这个平凡无奇的小摊，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个古怪的老头。

这一碗面以后，吴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

在那一碗拉面中，吴杺重新回味到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体会得越多，领悟得越多，能放下的，也就越多了。

相较于这人生的百般滋味，自己之前所烦恼的，自己所求而不得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罢了，不是自己的，强求不得。

那一份对于姬如月所萌生喜欢，就这样被放开了。

吴杺转身，离开了这个小拉面摊的灯光，重新步入了黑暗的路途。

走着走着，路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不时来往的车辆。

此刻的吴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在那个小小的拉面摊坐了这么久，怎么路边一辆车都没有经过，那么安静。

现在离开之后，这车一辆接着一辆的，断断续续没有停息？

想了想，吴杺还是不管了，或许，只是巧合呢？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吴杺从背包里摸出手机，开机后，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时间。

22:00，嗯，距离门禁还有一小时，自己可得赶紧回去了。

脚下发力，开始快速奔跑起来。

此刻，一辆外形华丽的跑车奔驰在路上，车上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车主将一只戴满了各种名贵戒指的手臂伸出车窗外，享受着夜晚这刺骨的寒风。

车主在这片没有摄像头的平路，直接将车的速度开到了近一百四十码。

就在车主享受着高速的飞驰时，他转眼一瞥，从后视镜中惊讶的发现又一个人影，以慢跑的姿势，慢慢的靠近了他的车，然后与车身平齐，再然后慢慢的往前方赶超而去。

看着从自己车窗旁路过的人，车主惊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车上的车速表，上面明确无误的显示着140Km/h。

看着慢慢超越自己的汽车，向着前方跑去的纤细人影，车主目瞪口呆。

吴杺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阵奔跑又给别人带去了多大的惊吓，在这样高速的奔跑下，吴杺赶在门禁前，便回到了自己军营中。

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发现景雪风并不在宿舍中。

去大头的宿舍敲门问了问，也没有回来。

可能还在外面吃饭或者玩吧，没有回来也是正常的。

一想到这里，吴杺突然觉得大头好没心没肺的，不回来陪陪自己。

虽然吴杺知道以王大头的心智而言，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事，他要知道自己这种看法对王大头是一种偏见，可是吴杺还是忍不住从里觉得孤独和难受。

在宿舍里坐着，准备看看书，可是看了一会，什么都看不进去。

又不想睡觉，吴杺想了想，直接从阳台，飞身到了楼顶。

坐在楼顶的边沿，看着这个寒冷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吴杺心里又越发的觉得孤独和难受了。

吴杺安慰自己，没什么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变得矫情起来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一次飘起了点点雪花，很快就在吴杺身上铺起了薄薄的一层，但是吴杺却懒得将这些雪花从身上拭去。

他任由这一点又一点的雪花铺洒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像个雪人一样，被这个冬天渐渐冰冻。

突然，一声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吴杺的平静，吴杺心中怀着一种莫名的期待，打开了手机。

却发现是王大头的电话，心里微微一暖的同时，也有一点失望。

接通电话，里面是王大头急促的声音，大头好像正在跑步一样，说话有些气喘吁吁的：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啊！急…急……死大头了！大头好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听着王大头关切的话，吴杺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抱歉，大头，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在宿舍的楼顶。”

“对了，你还和景雪风与姬如月在一起吗？你们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大头现在在军营啊，雪风哥哥和如月姐姐今天晚上好像还有事，好像不回军营了，哦，对了，雪风哥哥还有如月姐姐，给你买的礼物，让大头我带回来了，等一会我给你带上来。”

听完大头的话，吴杺握着手机的手就是一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下原来也不是这么简单啊。

“丢掉。”

“什么？姐姐什么丢掉？”

“我说，让你把景雪风和姬如月给我的礼物丢掉！”

“哎？姐姐，为什么要丢掉呢？明明这么好看，哦，对了，大头也有…”

“说了让你丢掉就丢掉！”

说完，吴杺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了，直接挂掉了电话。

吴杺觉得王大头太可恶了，简直就像存心在气自己一样，一点也不体会自己的心情。

经此冲击，吴杺抬头看着这片寒冷的夜空，突然又觉得他的心情变得糟糕了起来。

今天晚上，那两个人不回来，是在干什么呢？

吴杺已经不敢让自己继续想下去了。

他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腿间，像个缩头乌龟。

只觉得，今天晚上的雪，特别的冷，也特别的令人难受。

突然，吴杺身后的楼梯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却见王大头拿着一个盒子，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看着王大头满头大汗的样子，头上身上挂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头顶还在不断的冒着热气，吴杺心中微微一软，但是看见王大头拿在右手里的那个精美的盒子，吴杺的脸上顿时就黑了下来。

“不是说了让你丢掉吗？”

却见大头摆了摆手，气喘吁吁道：

“姐…姐姐，你不要生大头的气了，雪风哥哥和如月姐姐的东西，大头已经丢掉了。”

吴杺斜着眼，看了一眼大头握在手里的盒子，冷哼道：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

大头拿出自己手上的盒子，露出了那副招牌式的傻笑。

“大头，大头也有礼物送给姐姐。”

看见大头这模样，吴杺顿时奇怪了，这王大头怎么会突然想起送自己东西？这家伙整天都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今天怎么突然想到送自己东西？

莫非是跟着景雪风他们学的？

看着王大头递给自己的盒子，吴杺想了想，还是接过了。

算了，王大头送自己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接下算了。

吴杺打开盒子，看着里面东西，顿时愣住了。

里面是一个让吴杺非常眼熟的东西，银色的镯身，点缀着一片漂亮的钻石，一颗最大的在上端闪烁。

吴杺愣愣的看向王大头，只见王大头傻笑道：

“姐姐，我问雪风哥哥他们，你为什么突然就关机了，雪风哥哥说你是生气了。”

“可是大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姐姐你生气了，大头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大头好后悔没有好好听姐姐的话，让姐姐你生气。”

“可是大头想起了之前姐姐你看见的那个手镯，大头知道姐姐肯定很喜欢这个亮闪闪的玩具。”

“大头小的时候啊，别的小孩，都有好漂亮的变形金刚玩具，那时候的大头最喜欢的就是商店门口，看着柜台里摆着的那些变形金刚玩具，想着自己要是能有一个该多好，可是老爹从来都不给我买，然后大头就好生气，生气得话都不愿意和老爹说。”

“今天，看见姐姐你看着这东西发呆，大头就知道姐姐你想要这个亮闪闪的玩具。”

“姐姐，你想要玩具直接和大头我说嘛，大头给你买，何必生气呢？大头都已经长大了，不玩这些玩具了，姐姐你还像个小孩一样，为了玩具生气，老爹说过，人老长不大可不好哦！”

看着手里的这个盒子，吴杺愣愣道：

“大头，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大头突然笑了：

“唉，姐姐，你不知道，大头运气真好，崔教官给大头的卡里，居然刚好有这么多钱，所以大头就买下来了送给姐姐你了，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

吴杺眼里开始闪动着泪花，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这么想骂一个人。

“你傻吗？你出生入死才赚来的钱，就换成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你……”

说着说着，吴杺就骂不下去了。

因为，话还没说完，吴杺自己就先哭了。

大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突然哭起来的吴杺，忙道：

“姐姐，姐姐你别哭啊！大头错了，大头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是吴杺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吴杺一边用手挡着脸，背对着大头。

“别看我，背对着我！”

大头赶紧听话的转身，立正，看着远方一动也不敢动。

等吴杺终于将泪水擦干了，转过头来，看见王大头像是站军姿一样傻愣愣的背对着自己，顿时又忍不住笑了。

“你这真是，让你转身不是让你站军姿！”

王大头听见吴杺的笑声，立刻又转过头来，傻笑着。

“嘿嘿嘿嘿，姐姐不生气就好了。”

本来吴杺想把这个东西还给王大头的，让他拿去退掉的，可是钻石这一类的首饰，离开了柜台就退不掉了。

看着王大头一脸高兴的样子，吴杺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揭穿王大头的误会了。

“明天把你的工资卡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却见大头一脸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口袋，道：

“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这是大头送给姐姐的东西，大头不要姐姐的钱。”

吴杺摇了摇头：

“大头，别犯傻了，这是你全部的钱，全用来买这个东西，你身上就没钱了，没钱寸步难行，懂不懂？”

大头捂着自己的工资卡，固执的摇了摇头：

“大头要钱没有用，在这里每天都有好吃的东西，还有可以挡风的屋子，不用睡在地上，还可以每天待在姐姐身边，大头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大头拿钱来没有用。”

吴杺有点被气到了：

“连钱都没有用，你除了这点拼死拼活挣来的钱，还有能剩下什么呢？除了这点钱以外，你什么都没有啊！”

王大头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可是，大头还有姐姐啊！有姐姐就足够了。”

大头这一句话，把吴杺接下来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吴杺嗓子里有一点堵得慌。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傻气的大汉，吴杺发觉自己居然再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吴杺心中的寒冷却被驱散了。

算了，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懂，所以，他这份纯粹的好，才会如此干净而又让人感动吧。

吴杺突然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无条件信任着自己，无条件相信着自己，无条件依赖着自己的人存在着。

自己，居然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时候的吴杺，心里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收起了手里的盒子，然后对王大头笑了笑：

“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的确是很喜欢这个玩具，现在我很开心，超级开心，一点也不生气了，大头你好厉害，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听见吴杺的夸奖，王大头顿时把鼻子翘得老高，一脸我允许你再表扬我几句的表情。

吴杺乐了，摇了摇头，对王大头道：

“大头，你困不？”

王大头摇头，“不困！”

吴杺转身，重新坐回到楼顶边沿，看着这漫天飘洒的雪花，拍了拍自己身旁道：

“那就过来陪我坐坐。”

“哦！”

王大头乖乖的坐在吴杺旁边，傻乎乎的盯着前方。

王大头那庞大的身躯刚一过来，便顿时将一半的飞雪给挡掉了。

吴杺将自己的背靠在王大头的背上，感觉像是靠在了一面宽阔的肉墙上，两人就这样背靠背的坐在楼顶上，沉默着。

看着上方漆黑的夜空，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暖还有那种依赖，吴杺突然觉得有好多好多话，想和王大头倾述，有好多好多话，想和王大头交流。

可是，在最后开口的时候，却只变成了一句。

“大头，我失恋了。”

“哦。”

……

…………

………………

“你懂什么叫失恋吗？”

“仕莲？不是食堂里那种好好吃的巧克力糖吗？姐姐你想吃？大头我也想额。”

“滚！”

“哦。”

“喂喂！这里是顶楼，你个白痴别真往下滚啊！拜托你下次做事前先给我动动脑子好不好！”

王大头被被吴杺抓着衣领，悬空在护栏之外的地方。

他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严肃地思考道：

“额……就像这样？”

他看向头顶拎着他的吴杺，歪了歪脑袋。

然后，他就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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