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與少女（2）

＃２

我是個認床的人，因此堅硬冷酷的石頭地板對於我柔軟的脖子而言根本是折磨，我只能蜷縮在石屋的壁爐旁瑟瑟發抖，深夜時分，男人坐在壁爐旁環抱著雙腿，打呼聲如雷，但更讓我感到恐懼的是他竟睜著眼睛入睡，正確來說他是以極為詭異的方式，每半個小時就會闔上一隻眼睛並睜開另一隻眼睛，以達到無時無刻不監視著我。

真是叫人感到害怕，我開始明白了男人的警告可非空穴來風，這間房子內沒有任何窗口，因此我也無從得知月的圓缺，更甭提外處的動靜了，原先的門連把手都沒有，我靠在門邊的位置試圖推了一下，卻沒有任何動靜，那扇門應該是妥善的運用了某些力學原理才能打開。

但男人那對輪流監視我的眼睛讓我不敢有任何大動作，不知道現在女孩在地下是否能夠安眠，寒風不斷的從石縫中灌入，但拜壁爐的熱氣所賜，我的身體有一半熱的滿頭大汗，另一半則是冷到抽筋，為了讓身體好過些，好燙，好冷，好燙，只差烤肉的靈魂——孜然。

我像是隻烤乳豬般不斷翻身好讓自己的體溫平衡些。

此刻，我身旁的石牆突然傳來了叩叩叩的怪聲，我轉過頭推了推牆壁，但牆壁還是一樣堅固，絲毫沒有動靜，偉大的靜摩擦力啊，就不能在此刻放我一馬嗎，畢竟我可不認為那個男人真的會在天亮時乖乖讓我離開，畢竟連他的親身女兒都被他這樣對待了。

「瑪奇！」男人突然大叫，我立刻嚇得轉過身子，但男人的右眼仍緊閉著，一顆琥珀色的瞳孔在眼白的中心處靜止著，我試著對男人揮手、比中指，甚至站了起來，男人都沒有反應。

「睡著了嗎？」

「應該吧。」

「沒想到我已經到了得自言自語的程度了。」

「所以剛剛得叩叩聲沒有吵醒爸爸對吧。」

霎時間一陣寒風灌入，爐火險些就被吹熄了，而我身後的磚瓦已經被移動，形成了一個窄小的洞口，但以我的身材還能勉強鑽出去，而女孩正在石屋外接應。。

「妳怎麼出來的？」

「快點。」女孩以氣音說。我迅速得逃了出來，並幫女孩一起將磚塊填了回去，這麼說來不管怎麼敲打磚塊也不會有叩叩聲，原來這些是磚塊是空心的。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我們去那邊聊吧！」

修補完牆壁後，女孩牽著我的手，在這錯綜複雜的老街中，將我帶往了一處沒有燈火、沒有人煙的廢棄地堡，但裡面卻出乎意料的溫暖，而且完全沒有泥土的溼氣，乾淨又舒適，只是這樣的地方為什麼會沒有人住呢？

「所以為什麼要救我出來。」

「因為我需要大哥哥。」

「需要我？」

「請你教我怎麼戀愛，怎麼仙人跳。」

女孩鬆開了牽著我的手，然後緊緊的抱住了我。

＃３

少女如是說。

「在這個世界，我們唯有欺騙他人才能活下去。

就在一百年前，這個世界上人人都過著幸福的日子，因為我們都是小偷。

傍晚便走到別人家裡行竊。

黎明，人們滿載而歸之際總能發現自己家也失竊了。

他們就這樣幸福地居住在一起。沒有不幸的人，因為每個人都從別人那裡偷東西，別人又再從別人那裡偷，依次下去，直到最後一個人去第一人的家行竊。而這樣的世界裡，人人都一樣的平等。

直到某天，有某個不行竊的人穿越到這個世界。

到晚上，他沒有行竊，只是安穩的待在家中。

賊來了，見燈亮著，就沒進去。

這樣持續了有一段時間。後來人們感到有必要讓他明白，即便他想什麼行竊過日子，可他沒理由妨礙別人做事。

他天天晚上呆在家裡，這就意味著有一戶人家撲了個空。

老實人感到他無力反抗這樣的邏輯。

因此他只好晚上出門，次日早晨回家，但他不行竊

深夜時分總能看到他在遠處的橋上，每次回家，他都會發現家裡失竊了。

不到一星期，老實人就發現自己已家徒四壁，沒任何東西可吃。

但正因為他讓別人偷走了一切卻不從別人那偷任何東西；這樣總有人在黎明回家時，發現家裡沒被動過——那本該是由老實人進去行竊的。

不久以後，那些沒有被偷過的人家發現他們比人家就富了，就不想再行竊了。更糟的是，那些跑到誠實人家裡去行竊的人，總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因此他們就變窮了。

同時，富起來的那些人和誠實人一樣，養成了晚上去橋上的習慣，他們也看河水打橋下流過。這樣，事態就更混亂了，因為這意味著更多的人在變富，也有更多的人在變窮。

現在，那些富人發現，如果他們天天去橋上，他們很快也會變窮的。婦人們便雇用了些窮人行竊吧。

富人與窮人訂下契約，敲定工資和分成。

他們依然是賊，依然互相欺騙。但富人是越來越富，窮人是越來越窮。

有些人富裕得已經無須親自行竊便可保持富有。

但如果停止行竊，他們就會變窮，因為窮人會偷他們。

因此他們又雇了窮人中的最窮者來幫助他們看守財富，以免遭窮人行竊，這就意味著要建立警察局和監獄。

因此，在那誠實人出現後沒幾年，人們就不再談什麼偷盜或被偷盜了，而只說窮人和富人；但他們個個都還是賊。

而當中最為富有的——鳥神家族，也就是我的家族。

而那些不行竊者便被稱呼為黑羊。

但鳥神家族的勢力並非永遠流傳下去的。」

＃３

「這個世界的世人雖然互相欺瞞，但絕不會互相背叛。

更準確的說，雖然這個世界的人們表面上互相欺瞞，但是他們不會偷心。

然而黑羊可不會遵守這個世界的規矩，而且並非所有的黑羊都是老實的。這點在我的母親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驗證。

我的母親在十六歲時與嫁入了鳥神家，十七歲生下了我。

然而鳥神家是相當古板的家族，由於母親在生下我後，沒有生下半個男孩，因此母親逐漸被爸爸和親戚邊緣化。

而母親在最失落之際遇到了黑羊，黑羊雖然身無分文但卻對母親很溫柔。

母親就這樣愛上了黑羊，為了黑羊，母親逾越家規，背叛了父親，騙光了鳥神家族的財產。

而母親最後也不得好死，她在拋棄了我和爸爸後，也被黑羊拋棄了。

而最後，只剩下我和爸爸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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