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营牛角号在第二天凌晨就响起,西奥打着哈欠,睁眼就看到了薇薇丽安和她身后装满甲兵的马车。
“我的人里倒是有一两个铁匠出身,可修这些也太多了。”西奥调侃。
精灵抛出西奥的佩剑斜插在地上。
“把你的人武装起来,我们有伴了,”精灵说,“昨晚散出去的斥候有很多没回来,我们人手不够。”
教廷队伍是轻装简从的,充其量有几件皮甲和短链甲,还在昨晚被连甲带剑都没收了。马车上的东西可堆成了一座小山,西奥还在里面发现了两件疑似板甲的大家伙和为数不少的弓弩。
“王女给我们这些是要拉我们去造她父亲的反吗?”西奥东看看西看看,“这些、还有这些,这都够武装一个男爵领的常备军,你们有大麻烦了?”
“我们,”薇薇丽安纠正,“我们有麻烦了。”
士兵们起床后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西奥身后,有十几个人在食尸鬼的袭击后活了下来,而且大多带伤,连这些人都要武装起来,公主殿下的麻烦怕是大的有点过分。
“板甲整理出来让闵采尔穿,”西奥打着今天第二个哈欠,“我身上要是有一整头野猪的重量我挥剑的时候能把自己的手指头砍下来……还有谁会用板甲。”
“兰德会……”
“他死了,在营地跟巴塞特一起死的。”
“我想试试。”
“你瘦得像黑山的山猫。”
“我去拿把弩。”
部下们七嘴八舌。
“我话说完了吗?”西奥说。
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右手握拳靠左肩,低头以示谦卑。
“我说什么你们答什么。”西奥继续说。
“呼哦!”部下们整齐回应。
精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
“除了兰德还有人会用板甲吗,”西奥看了一眼马车,“南奥布佩恩高地产的板甲,灵活性很差。”
“我会。”有人举手。
“帕庭恩?”西奥有些意外,举手的是当时在房间内举圆盾被食尸鬼刺伤大腿的军人,“你的腿好像不太赞成你重上四十斤。”
帕庭恩拍了拍微微渗血的左腿。
“没伤到骨头,”他说,“我父亲有段时间专门造这玩意儿的,以前他拿我当盔甲架子,我连这铁棺材上有多少铆钉都知道。”
“你倒是会挑棺材。”西奥再次看向马车上的板甲。
板甲很贵,尤其是这种老式的全身甲,基本上都是由数名铁匠用整块铁板来锻造数月,关节部位也使用钢鳞片,防御力与造价都奇高,王都内最富裕的平民家庭不吃不喝不交税四年可以买上一副。由于灵活性太低,穿上这种全身甲的骑士们一旦落马,充当移动大盾牌的成分居多,这玩意儿经常被骑士们讥讽为有腿的铁棺材。
顺便一提,这批装备八成是皇家骑士的备用品,看着板甲和剑柄上绚丽的镶金雕花就会知道“女性”与“皇室”结合起来是什么后果,连行军都会让人觉得是时装秀。
“战场上我要是有二十个弩兵我会站进队列里变成第二十一个然后下令向穿这玩意儿的人齐射,”莱昂纳德悄悄的摸到西奥旁边低声说,“女神在上,你看到那些镶上去的黄金了吗,都可以再买一套同样的盔甲了,北边的异教徒们特别钟情穿成这样的人,一排弩射过去搞不好能杀一个子爵。”
西奥在心里把“铁棺材”改成了“金棺材”。
“之后要还给我们,”精灵在旁边补充,“队伍主官去公主的营帐。”
“我去吧,”西奥拦住了莱昂纳德,把自己的佩剑拔起来入鞘,“你检查一下他们的伤势,伤重的留下来。”
莱昂纳德点点头,他巴不得不去这种他根本听不懂的军事会议。
营帐里西奥又见到了几分钟前发生过的极为相似的一幕。骑士们全副武装在营帐内争吵着,帐内堪比集市,索菲娅进帐时用剑柄敲了敲旁边骑士的胸甲,营帐内霎时安静下来。
“轮到我说了。”索菲娅坐上了营帐的首席。
“呼哦!”骑士们大声回答。
薇薇丽安拖进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随手往地下一扔,男人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颤抖不已,“潘涅联邦雇佣兵,六十多人,有马有弓,从东边的沼泽绕进来的。”
公主奉命征收南部边境山区修道院的战争税,身边除了三十人的卫队以外还有四大车的金银珠宝。西奥盘算着已知的情报,扣除昨晚斥候的折损再加上自己那一帮被食尸鬼揍的鼻青脸肿的小伙子,能凑出四十人不到。
“伏击!”索菲娅一锤定音,“营地向东不远有临陡坡的主路,他们如果想继续深入就必须走这里,一侧临陡坡一侧是沼泽,据守路口,陡坡伏击,把他们往后或者沼泽赶!往沼泽走则自寻死路,往后撤则合兵一处衔尾而击!”
不愧是让以善战闻名的马克西米利安皇帝都感叹过“吾女长于短兵相接”的帝国公主。敌人小心翼翼的横穿沼泽地后人困马乏,遇到平坦的大路必然会心生懈怠,此时遇到伏击几乎是灭顶之灾,但己方人数远少于敌人,所追求的应是在混乱中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规避敌方骑兵和弓兵的威胁,保障己方的安全。她在短时间内依据有限情报做出了较为正确的选择。
皇帝要死保继承权是有道理的,有这么个女儿在位,霍亨施陶芬的统治至少可以再维持数十年。
但意见并不是不能提,正如我所说,贵族教育一般不会告诉被教育者一些旁门左道。
“等等,”西奥打断她的话,“追过来的是雇佣兵?”
“昨天抓的斥候招供的,”薇薇丽安面无表情的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可怜的潘涅斥候只出气不进气,“连他七岁偷了教堂的圣烛都招了。”
“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把小尾巴收拾干净?不然肯定没完没了。”西奥看着索菲娅。
“注意你的称呼,军务官。”有骑士不满于西奥直呼他的君主为“你”,“你应该时刻提醒自己你是用什么身份坐在帐内的。”
西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闭嘴。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参加会议的人除了索菲亚在内全都是皇家骑士,贵族阶层的探讨不需要教皇的看门狗参与,刚刚说话的骑士很隐晦的提醒着他。
“恕我直言,殿下,”那个骑士又说,“我们现在应该撤退。”
“带着四大车钱财?”索菲娅不屑的说。
“那就抛下钱财,”骑士果断的说,“我的任务是负责您的安全。”
“如果一旦处于劣势你就无法负责我的安全,那你的忠诚对我来说有何作用?”索菲娅不客气的发问。
“我很抱歉您这么看待我,”骑士不准备退缩,“但出发前您的父亲拜托我保证您的安全,我只是准备履行诺言。”
索菲亚低头,嘴中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
“嘁。”
“既然一开始就准备抛下钱财,”西奥还是开口说话,“那听听我的看法也没有坏处吧。”
“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可以击退他们?”索菲娅瞪了回来。
“不,”西奥说,“我想全歼。”
“……你的信心或是口出狂言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索菲娅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提醒你,敌人比我们多出三分之一,这种成规模的部队一般都会有基本的骑兵弓兵配属,潘涅的部队大多都在界河跟卡尔元帅的部队对峙,胆敢孤军深入的必定是精锐佣兵。”
“帝国法师算在战力里吗?”西奥提问。
“不算,”薇薇丽安依旧板起那张精致的脸,“我们去修道院抢钱,他去修道院抢书,如果大事不妙他也只会拎着我和索菲娅还有他的书走人。”
“没有法师也没问题,”西奥说,“攻心为上。”
“安信帝国的兵法我学的比宫廷舞还早,”索菲娅有些不耐,“问题是你想怎么做。”
天才且自负,稍稍缺乏耐心的公主殿下。要么恭维她,要么用她缺乏的特点去攻击她,对付这种人很容易。这种思维也可以用在战斗中。
“用他们没有而我们有的东西去攻击他们,”西奥引导着,不居首功是技术活,要让对方因找到解决方法而感激自己而不是恼羞成怒让自己人头搬家,特别是对方是王族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雇佣兵的战斗意志其实和游牧民族相差无几,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往往能生死相搏,一旦口袋里装满了抢来的财物,交战就会开始瞻前顾后贪生怕死。”
“而我刚好有足够让他们所有人贪生怕死的四车金银,”公主似笑非笑,“留下所有的马车,最好推倒一两辆,将钱财撒在营地里做出逃跑的样子……”
“伏兵在营地周围,趁雇佣兵们因贪恋钱财而军心大乱时袭击,”西奥故意无视索菲娅冰冷的目光,“十名重甲兵埋伏在陡坡,骑士还是披甲军士都行,等敌人溃退时堵住大路,逼他们跳沼泽。”
那些潘涅人的目标是他们,索菲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就像那些食尸鬼一样。
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想杀光潘涅人,索菲娅觉得好笑,他悄悄把我当做了手中刀?
“就这样办吧。”索菲娅不动声色的说,“但是如果敌人先派斥候探查怎么办?”
“你……殿下太高看潘涅雇佣兵的操守了,”直呼索菲娅的时候又被旁边的骑士瞪了一眼,军务官选择认怂,“一帮老油条组成的军队,不会有人看着同伴往兜里装金币而自己甘愿放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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