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至刀藏锋，天下无对

苍生，崛起江湖也有近三十载，如今俨然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势力不说如日中天也已经非是凡俗，为首的天级八人“苍生八诈”更是闻名遐迩。虽然历来佩戴面具，但是八人修为之高几乎也可说是世所公认，只是不知面具之下又是江湖哪位名宿罢了。任你是散修高手还是立派宗师，苍生血令之下从无失手。

而今天的八诈，却足足出动了两人，围攻藏锋谷谷主燕歌行，已然是给了燕歌行极大的牌面，二夹一，却是围攻者如临大敌，被围攻者气定神闲。

天下第一刀，果然非是庸手。九地提着从值符那里借来的细身长剑“断念”，左手拄着他那支玄铁轻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什么地方一不小心漏了破绽为对方所趁。燕歌行乃是成名二十年的一代宗师，饶是他们两人也无法说能吃下。燕歌行后方，勾陈面具之下也已经是一额头的冷汗，他乃是习刀之人，因此燕歌行这天下第一刀给他的压力比九地更大，明明只是慵懒地扶刀而立，乍一看似乎全身都是破绽，以他们两人的修为也瞧不出对方的破绽之下是不是有什么花样，但是反过来想想，堂堂天下第一刀，又岂会真的满身破绽？藏锋谷的“至刀藏锋”，真个由燕歌行这大家使出来，竟然返璞归真至如斯境界。同为用刀之人，这份意境九地瞧不透，勾陈却是一清二楚，因此他至今也未敢妄动。九地更擅于策应，勾陈不动，他自然也就先采取守势，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会出错。

“二位若是不愿占某的便宜，那某可就先动手了。”之前听他们两个的嗓音便已知晓，这两人决计不会超过三十岁，是他货真价实的后辈，因此燕歌行此时的心情是真的很放松，勾陈九地所见的其实都是真的破绽，只不过燕歌行有那个不变应万变的自信，这才采取了这般态势。此时见苍生的两位都如临大敌，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说了就要做，藏锋谷谷主历来雷厉风行。造价决计不会超过一两银子的长刀刀锋翻转，刹那之间就掀起了十丈刀光，明明是自下而上的反撩，刀光却是虚空之中莫名而来的横斩，以燕歌行为圆心荡开的完美圆形，结合刀身，十字形的斩击直冲九地而去。藏锋谷“至刀无物”的刀道心法，燕歌行自然早就达到了最后一层“去留无意”的境界，刀意随心而发，早已不滞于招式之间，天下第一刀之名乃是他三天败尽天下刀道名家而得，莫说第一刀，便是天下第一也可争上一争，其中玄妙，又岂是旁人能勘悟？

只是简单的刀光，招架下来自然不难。九地断念一振，丹田之内真气尽灌剑中，点中刀光的刹那便如长河决堤，燕歌行的真气尽归北冥沧玄，道反一脉的无上心法自然也不是凡物，这样的攻击自然不在话下。

——但燕歌行若不过如此，何来天下第一刀之名？踏前一步，左手并指点向身后，正好点在勾陈的古刀锋刃之侧，真气交集之间勾陈被轻轻震退，同时右手一扬，反撩变纵劈，对着九地的左肩就是朴实无华一刀斩落。九地断念横拦，同时左手铁拐也已刺向燕歌行小腹，虽然他的一心二用比不上值符，但姑且也是道门正宗“玄黄并运”，左手剑也能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

孰料燕歌行竟然不撤不躲，只是略微动了动右手腕，刀式骤然提速，九地原本以为自己八成真气的横栏已然足够，何况自己左手还打了一手攻敌所必救，没成想燕歌行的应对如此的不讲道理，也真没能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拦不下对方这一刀，一记重劈，九地登时就被沛然巨力震倒，以左手铁拐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燕歌行也不追击，回身又是一斩，随手一斩，无迹可寻，也就无法可破，勾陈也只能硬接，然而终究不是天赋异禀天生八脉的怪物，毕竟还年轻，真气这玩意和经验一样，只能依靠岁月沉积而来，硬碰硬，下场也不会比九地好到哪去，勾陈也被震飞七步有余。

“有我及冠之年的刀道修为，还算不差。”燕歌行微微点头，相比之下，他自然是对同样用刀的勾陈更感兴趣，当下抛下身后九地，连步赶上，刀光连卷，一式七闪，藏锋谷《拙刀诀》的“七曜散真华”，虽然已臻无刀无招之境，但也不是说不用招式，而是已经不再被招式本身刀意所拘的至上之境，万法随心方是大道，非是“无法”，而是“无所谓法与无法，同样一招，由他手中使出却是圆润无漏，毫无破绽，只得硬架，勾陈手中长刀连斩，以两刀斩一刀，连出十四刀才将这一式“七曜散真华”接下，接着逆着燕歌行的刀式，三刀连斩，以腕下神运转秘传刀式，正是勾陈名招“天人三斩”。

“三煞问天，你是陆文老鬼的徒弟？”燕歌行皱了皱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几乎让勾陈肝胆俱裂，加入苍生者必须隐藏身份，哪怕对于其余同僚也是一样，这一式天人三斩更是他融合百家刀道精粹而成的心血之作，如今却被燕歌行一眼看破，繁杂之下的师承由来乃是四十年前一代刀豪“神鬼辟易”陆文的成名绝技“三煞问天”，天下第一刀，当真可怕。

“徒弟不敢，不过有所借鉴！”勾陈战意更盛，真气沸腾之间满头青丝飞扬，长刀一振，眨眼之间不知多少刀斩出，只见刀光流窜，刀花翻腾煞是好看。九地也瞧得时机大好，断念一振，三道虹影刺向燕歌行身后，同时飞身起跳，左手铁拐注进十成真元，当头砸落！这一式非是剑法，乃是道门刀法“飞鱼腾跃”，在道门以含蓄内敛为特色的武学中也算少有的豪迈招式了，然看似舍身一击，实则暗藏种种变化，并非一味豪勇，用来夹攻倒是不错。

“朋友，刀可不是这么玩的啊！”

应对夹攻最好的办法就是奋力突其一侧，鱼死则网破，九地身在燕歌行背后，自然不是个好选择，燕歌行的压力自然而然又全压给了勾陈这边。同样是不计其数的刀光亮起，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无数招，每一招勾陈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所受的惊骇也就更大——因为燕歌行赫然是用与他一模一样的刀招来拆他的刀招！哪怕是刀招相克哪怕是后手出刀，但他就是一刀一刀拆掉了勾陈快捷绝伦的攻势，每一刀都比勾陈的一刀慢了不到一个呼吸，但就是能后发先至，眨眼之间二人已经对拆了几百招，每一刀都将勾陈震退半步，不过须臾之间，勾陈已经一连退出二十几丈！、

“融合百家刀道，不想如何精进，只想着如何掩饰身份，百家精髓被你修改得驴唇不对马嘴，当真是误了你师父一番苦心。”燕歌行逼退勾陈之后缓缓站定，“虽然修饰的还不错，但是你这套刀法的刀纲却是掩不下去。”

勾陈头皮发麻，但又不想气势上被他压过，只能兀自嘴硬，“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师承何人，晚辈愚钝，还请谷主指教一二？”

“你这套刀法之总纲，乃是《善恶断》，广明峰寒灵犀塘畔断云山庄庄主，铁马秋风莫天敌，不知是尊驾何人？”燕歌行暗自好笑，清音朗朗地念了出来，甚至还加了一分真气能让身后的九地听见，“若是尊驾师尊，只怕尊驾还应叫某一声师叔才是。”

“闻所未闻！”勾陈依然选择嘴硬，但心里其实已经凉的透彻，他已经用了百家刀式填充自己修习的《善恶断》，只在招式衔接与刀意上略有《善恶断》的影子，实则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刀法，却仍然被这眼光毒辣的天下第一刀瞧出了门路，彼此之间造诣差距已然无算。

到底高山难越。勾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头一次产生了些许的绝望，天下第一刀这一次很明显没用全力，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若是燕歌行全力以赴，只怕他和九地两个人也最多只能周旋一百招左右，对方无论是真元还是境界都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比拟的，哪怕是九地能够以北冥沧玄化解真元上的差距，境界上的差距也足够对方吃下他们两个了。风云榜上的天下第一，果然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似乎铁楼主那边也已经解决了。”一想到对方可能是自己师兄的弟子，燕歌行也没剩下多少战意了，两个小辈的战力也摸得差不多，也没多大的乐子，这回反而开始劝着他们两个离开，“你们两个还不走？”

“勾陈，走了。”九地看了看前方，铁衣寒确实已经逼走了值符正在赶来的路上，连忙出声催了一下勾陈，“你我不宜久留。”

“多谢前辈指教。”勾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白色小丸，真气一吐，登时白雾炸开，再散开时，他和九地都不见了踪影。

“遇上麻烦了？”铁衣寒看了看地上的刀痕，挑了下眉毛。

“遇见了一个本家师侄。”燕歌行面带微笑，显然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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