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横刀立马在汜水关前,眼前敌军千军万马却无一能入得她的法眼,她心潮澎湃,血脉喷张,一股豪情油然而发,耳边响起那浑厚的歌声,忍不住对着苍天狂笑不止:
“哈哈哈!普天之下!谁能与我交锋!谁能杀得了我!哈哈哈哈!”
“喂,醒醒,醒醒……”
“哈哈哈,谁能杀得了我……嗯?”
好梦还没做完,她就被人拍醒了,还没睁眼,人群的喧嚣声就传入了耳朵里,空气也不再像凉州城那么干燥,香喷喷的蛋糕,肉香四溢的熟食味道尽入鼻腔,让她不禁流出了口水。
她睁开眼睛,首先进入眼帘的是陈到那张风流儒雅的俊脸,而且始终挂着一抹如沐春风般的浅笑。
啊,果然好帅,哪怕我是男人,看见这张脸……不对,不对,我好像就是男人……吧?
她脑袋慢慢清醒,眼睛也睁的越来越大,但是手脚却不知为何异常沉重,刚想站起来,却一下子撞到什么东西,把她的撞得好疼!
“哎呦呦,好疼好疼呢,可惜我在笼外,没法帮你揉揉。” 陈到儒雅的气质里夹杂了些许的痞气,这让她楞了一下。
怎么回事?这帅哥怎么不太一样了呢?
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就是有哪里……
不对!先不说这个!
“笼子?我怎么在笼子里!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凤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一个铁笼里面,手脚都被铁链绑着,而陈到正站在柜台前面,和里面的掌柜说着什么。
那掌柜五十来岁,裹着文生公子巾,鼻尖架着缠金丝的单边眼镜,身着考究的宝蓝色手缝缎子西服领汉服,里面扎着暗红的领带(没打错字,就是这么有个性的打扮!)
这简直就是个时代身份错乱的银行经理之类的人物。
他扶了扶眼睛,傲慢而冷漠的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再抬头打量片刻,又低头刷刷在字条上添上几笔,如此反复,最后利落的私下字条连同一个布包推到陈到面前。
只见陈到一时喜形于色,把那张纸反复敲了敲,摸了摸,然后仔细收好到怀里。
“小生也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请掌柜的给我点时间,再和阿妹唠上几句,作个诀别。”
掌柜也不做声,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表示轻便,就低头继续敲打算盘。
只见陈到耸耸肩膀,强挤出几滴的眼泪,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还从怀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绢。
陈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蹲在笼子前边。
“阿妹啊,等我拿着这笔银子把阿爹厚葬之后,一定会回来赎你,你可千万要等着阿哥啊!”
一听陈到假惺惺的一席话,就算她再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孙子把我卖了!
凤仙顾不得许多,本能想伸手揪住他,狠狠打几个大耳刮子,然后骂他个狗血淋头。
但是手被锁着,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妹啊,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哥哥说,但你前日偷吃回龙斋的汤圆被噎到了,哥哥没办法,只能找人点了你的哑穴再给你催吐,现在还有点副作用,但不用担心,再过半个时辰就能说话了!”
陈到边假哭,边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握着的毒镖。
又是毒镖!这货为什么每次都把给人下毒说成是点穴?这是什么江湖黑话吗?
“好了,阿妹,阿哥不能再说了,不然掌柜要撵人了,”陈到说着作势站起身,“你放心,等阿哥在闭月楼喝完了花酒……不对,是把阿爹埋葬了之后,一定会回来接你的,等阿哥哦!”
“……”她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血,喉咙就像一块大石头死死的压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你这孙子把老娘……不对!老子卖了就是为了去青楼喝花酒?
闭月楼,听着就不像正经地方!
陈到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重重拍了拍她的脑袋。
“再见,哥哥爱你呦!”
这货说完竖起两根手指作势告别之后,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她怔怔的看着他掀起帘子消失在艳阳高照下的人群里,外面招子上的字一瞬间跳入她的眼帘。
“当。”
当铺的当,也是上当的当!
她倒了八辈子霉,上了这个孙子的当被卖到当铺当掉了!
苍天啊!苍老师!这也是你安排的吗?不是说我从此以后就能走上人生的巅峰吗?怎么刚走出来没几步就这么多沟沟坎坎,甚至还被一个连《三国演义》都不曾提过的小人物给卖了啊!
她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因为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加上牢笼狭窄,活脱脱一只受困的大猩猩,掌柜的皱了皱眉头,又在手抄本上刷刷写下几行字,然后走过来,啪一下,贴在笼子上,然后背着手,走回柜台,继续写账。
她凑过去一看,赫然写到:“只许远观,禁止投喂,发生任何意外事故,本当铺概不负责。”
她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毙命:你真当老娘……老子是猩猩啊!你过来,信不信老子把粑粑糊你一脸!
她正在发作的时候,旁边的笼子里却传来一声长叹,这暂时吸引了凤仙的注意力,她好奇的看过去,这才发现,旁边的笼子里也关着个人,想来也是被人给“当”了。
“哎,为之奈何……”那人又叹了一声。
“呜呜呜呜!”她发不出声音,只好一边呜呜叫,一边手敲笼子,设法吸引对面注意。
虽然两个笼子间大概隔了三四米远,不过那边还是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笼中的人听到呼唤,从里面挪到正对着她的栏杆这里。
因为那个笼子放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她只能隐约看出身型似乎也是个年轻女子。
“你也是被拐卖的吧?我看那个油头粉面的不像你哥哥,当哥哥的哪有把妹妹卖到当铺的?哎,如今这个世道啊,女孩子出门在外,早就不安全喽,你看我吧,小女子只不过是在街上卖几本小人书,因为不愿意和那些脑满肠肥,愚蠢透顶的世家纨绔二世祖同流合污,就被陷害、罗织罪名把小女子给官卖了,抵到这当铺里来,想来当铺也不是卖人的地方,你说是吧,现在却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牙子的勾当,哎,苍天不公啊,苍天不公啊!难道真像他们说的苍天已经死了吗!”
女子夸张的枉自嗟呀,掌柜的却坐不住了。
“哼!少信口雌黄!什么卖‘小人书’的!你卖的那是‘小黄书’的!”掌柜在柜台里狠狠啐了一口,“别人不知道,我可听说了,这单子上都写着呢!你专门在开阳门那边向太学生兜售一些不入圣人眼的‘春宫秘典’,甚至还和那个所谓‘大贤良师’的徒子徒孙交往甚密!别说的自己跟什么天山雪莲似的!我看你就是个开不出骨朵的青萝卜!翠绿翠绿的!”
“呸!你个糟老头子骂谁呢!还有,什么叫小黄书?那叫艺术懂吗?那可是涿州春宫画派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张大师的手迹,张大师要是明天死了,那就是无价之宝懂吗!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天蒙着个老脸到我那买小人书的不就是你嘛!小女子这眼睛可毒着呢!”
“什、什么啊!我才没去!我没买过那些打了马赛克的小黄书!卖个小黄书还打马赛克,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掌柜边掩饰边嘟囔着。
“你这叫什么混账话啊!不打上防伪万一被人盗版怎么办……慢着!你果然买了吧?”
那边得着理了,连忙想打杆儿上,但掌柜却再也不接茬。
她叹了一口气,心说怎么这么倒霉,接下来该怎么整呢?
凤仙长吁短叹,而陈到却没有走远,他就进走到了当铺对面的一处茶楼坐下。
“师兄,我想吃绿雪茶冰芙!”子义一看他出来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也上了茶楼。
陈到先是用他招牌式的“风流儒生微笑杀”把女招待迷得神魂颠倒,然后给子义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吃吃吃,就知道吃!穷的都快吃土了哪来的钱给你买零食!啊,对不起,小生不是在说您,请给小生一壶上好的濮茶!要最贵的!”
女招待接了单唯唯诺诺的就要下去,陈到见子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又叫住女招待。
“再给他上一碗酸梅汤。”
这才让她离开。
也不管子义在那里嘟嘟囔囔的抗议陈到的“压榨”行为,他手倚着窗框,目光投向当铺的门口。
“子义,喝完了,就赶快去闭月楼那边蹲着。”
“着什么急啊?师姐那边传来的信鸽写着,子龙师兄迷路去了荆州,还得有些时日才能到。”子义不满的嚷嚷道。
“蠢货!”陈到转过头,厉声呵斥,“子龙师兄是个路痴,那姓褚的也是路痴吗?万一他改了主意或者发现咱们盯着他,换了跟师兄碰头的地方,我们还上哪找他去?给盯着去!机灵点!”
被陈到这么呵斥,子义很是不满,但又不敢发作,兀自坐在那里生闷气,陈到移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拿出刚才的口袋,取出一吊钱丢给子义。
“拿着,男人自己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想着自己带钱,别总找我要。”
子义一见立刻喜形于色,把钱摸到怀里装好,对陈到连连称谢,酸梅汤刚端上来,囫囵喝了几口,就跑下楼去蹲点。
看到他的背影,陈到不自觉地笑了笑,笑容很温柔,也不虚假,但马上却又收了回来。
“真是,我也太放松警戒了,没资格说这小子呢。”
他又看向窗外,这时候楼下三个人影闪过,让陈到挑了挑眉毛。
“富家子弟也会逛当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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