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袭击（一）

北京市第三一六中学。

我现在就读的中学，是建校二十来年的后起之秀，曾经本地最好的学校之一。当初打着城市上层教育引领者的旗号，招收了一批又一批精英学子。

可惜，我是最后一批主动考入的学生。

原本寄托了家庭的期望，我在这里应当受到顶尖的高中教育。

但现在，临近中午的这堂课上，我们如同机器一样，在教室中以呆滞的目光盯着前方。那取代了黑板的电子屏幕上，由AI人造人教师手上的指挥棒所指向的复杂内容，是导致众人无精打采的源头。

那种前沿科技，人类根本无从下手学习，可以说根本就是为了AI公民准备的课时。在生产并走出工厂“摇篮”之后，公民们与主脑——也就是政府AI系统的连接就被切断了。

当然，虽说构成原件是最新生产，但赋予他们的基础常识仍是旧时代的人工产物。倒不是生产力不足，据说这是AI政府为了避免发生二次叛乱而制定的策略，至今确实生效着。即使如此，量产公民与人类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问题。

连娜此时正坐在我的前座，认真做着笔记。

我想象着在游戏中，身为我副手——紫发女骑士普哀娜蒂的她，那个认真配合我、逢场作戏的样子。出于不理解，我佩服着现在认真学习着的连娜。

比起政府高官AI，她不过是最最普通、最最初级的公民AI，未来没有任何晋升的可能。唯一能提升的，就是旧时代人类口中的“个人涵养”。世界存在着近乎无限的知识，而这种过去被保存在图书馆、现代以来维系于计算机的知识，以他们的运算能力，无论是提取还是存储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即使如此，她依然模仿着我，以人类熟悉的方式做着笔记。

咦？我是有在写笔记，无聊嘛。

要说连娜是从什么时候的我的身上学到这事的，大概是AI政府登台后的一小段时间内，我没有完全适应时代的那一两个月吧。

当时，脱离了父母管制的我，曾经天真地幻想着人类也许就此进步了也说不定，反而愈加努力地学习了一段时间。结果轻易挤进了全年级前五。

而前面的那四位……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

到了现在，我这么行尸走肉般混迹在学校中，居然也能拿到第三十二位的“好成绩”，只能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沉浸到游戏当中去了吧？

不如大胆地说，如果开设“剑术”，“野外生存”，“搏击”，“冥想”之类的课程，恐怕直接会火热到爆满吧？

可惜悖论是上一代人当中，根本没有足够拥有此类技能的人才。现在这个时代，照这样下去也会不断缩水。

那些担任语言类和历史类的授课教师们，也是拼尽全力维护着人类璀璨的文化，但也无法拯救没落的大趋势；而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则会有一部分人去潜心研究，毕竟是异世界用得上的东西。

我的好友，07891尚腾，无疑是现今仍痴迷于旧时代学术的人。

不管在那件事之前，还是一直到了现在，他的年级排名始终锁定在年级前三。

“那个……07891尚腾递给你的。”

我在睡眠不足、眼睛发直的情况下，不经意注视着前排同学们一连串的传递动作。由此想到了尚腾。而从几乎是对角的座位，经过数个同学之手传递过来的纸条——

上面仅仅记录了几个字。

“下学后一晤。”

啊，真是古板的怪人啊。

同班同学们也习惯了他的习性，从而尽力配合着传递，中间就连几个AI也是。

“叮铃铃~叮铃铃~”

离下课明明只有这点距离，他也不肯起身到我桌前吗？

罢了，大概今天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教室门被打开之后，解脱的人群涌向一层食堂。连娜起身码好书本，背对着我等着。

“我和07891尚腾去上趟厕所，你先去食堂吧。”

我用人类男性的借口搪塞着连娜。后者做出迟钝一下的动作后，头也没回地走出了教室。而我，自然是按照好友所说的，上楼和他一晤。

“呦，我不是第一位客人呢。”

五楼之上的楼顶，尚腾正在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交谈，等我走近，他们的谈话已经完结。

“你该不会是脚踩两只船吧，就不怕盐巴发现吗？”

我口中的盐巴，即是尚腾的女友，83828陈妍，因为代号中数字8太多了，故而被我们冠以外号“妍8”。虽说对本人来说，比“83828陈妍”这个名字还要难听，但私下里，就连其男友尚腾也不否认这样称呼方便。

“她忙着吃饭，然后赶着去实验室。哪里管得到我？况且就算有女生在她面前对我表白，有80%几率以上她也会无动于衷。”

“别把自己女友算得那么死，所以说你们俩当初到底是怎么才走到一起的啊？”

我羡慕的感叹被无视掉了。

“那你的监控者呢？”

“去燕山采集样本去了。”

“哦也对，那家伙。”

那个女性我总共没见过几次，是个比尚腾更堪比学者的家伙。据说在植物学界的期刊上，发表了数篇权威性论文，因而被破格升级了AI，成为了政府的一员。

不晓得是因为被尚腾一回到她身边便摇身成专注狂，久而久之被影响的缘故。还是，制定分配人类时，她专门挑选的尚腾这号人。

总之，无拘无束也是我羡慕的地方啦，这小子运气真是不错。

“所以说找我来，什么事？”

尚腾从兜里拿出一根大半是白、小半带黄的细棒，叼在嘴里，又拿出一只老式打火机将其点燃。他手脚搭在护栏上，口中吐出一个火箭尾气般的环。

在他前方，是两列杨树和高架城铁的远景。

底下还有在公园中或走或坐的学生。

接下来，他说了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

让我如同见到平地惊雷一般。

——“关于你父母的消息，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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