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焰火

12月31日。

深紫色的夜幕之下，海平面之上，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中，它泛起无数灰白色的光斑。随着渺远的海浪声飘然传来，那些映在浪尖之上的光斑，亦随之跳跃起来，如同浅池里畅游着的鱼儿，在同地上的人们嬉戏。

在离岸数百米的地方，建起了大型飘浮平台，在那一片深紫色上，留下了黑色的轮廓。满装火药，或粗或细的弹药筒，遍布着平台的表面，层层叠叠，如同豪猪的脊背上，满长的尖刺。

海滩上聚满了前来观看新年焰火的市民，沿着岸边的棕榈树，一字拉开，缠在树干上的软绳上，一个挨着一个，挂满了LED灯泡，略显昏暗的黄色光线，映照在人们的眼睛里，映照在人们的脸上，那仿若漫天星辰的眼眸的反光里，饱含了对于现世的祝福，又饱含了对于未来的美好期待。

不由地，我转过脑袋，看向了站在我身旁的裴心。在我俩的背后，不远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原本打算在走向新年的夜里，在过了新年晚宴和歌剧演出之后，在家中开一支香槟，然后抱缠翻滚，耳鬓厮磨一番的我们，却被这新年焰火的观众打扰了。

“噢，我都忘了这件事情了。”明明已经熟悉得如同左手和右手，但是突然被打断，我居然也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快在我的心里发散，那支从昨天开始就已经躺在冰箱里的发泡酒，就这样又被我放了回去。

“去看看吧。”裴心纤长的手指捏着耳垂，摘下了那连着短短铂金链子的十字耳坠，把它们随意地摆在茶几上，“你先去，我还要换身衣服。”

我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西装外套，那黑色的面料上，纤维织物的纵横纹路：“我也要换啊。”

于是，双双穿着休闲裤，外套还有运动鞋的我们，就加入到棕榈树林与沙滩交界之处，那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当中去了。

啊，没有什么理性力量的人群。

身边的美人儿，仍未卸去晚宴的妆容，血气充盈，宛如烧炙的艳红色嘴唇，在白净的脸上，如秋夜当中的天狼星一般的夺目，那绀青色的长发，盘在了脑后，交错的发束，如同古树虬曲的枝桠，在那错结的点中，恍若藏了许许多多的秘密。

她也觉察到了我的视线，她的脸，也转向了我，那眸子里的一汪绀青色，在许久的共同生活里，逐渐淡去了那如杀掠的草原民族一样的尖锐和炽热，转而成为了如环绕着岛屿的浅海一样的温柔和包容。曾经，那挂在枝头之上，外熟内生，绿红诱人苹果，竟在不知不觉当中，真正的熟透了。而那位在枝桠之下，一面四下瞭望，一面又想跳起来，将之收入囊中的小屁孩，也渐渐长高起来。终于，他摘到了那一枚仰望了好一会儿的苹果，那意象里，果皮上透出白皙的红，悄然合上了裴心的脸。

仿佛被一双无名的手，推过了时间的长长甬道，回到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刚拿了驾照不满一年的毛头高三学生之时。竟然，我感觉到了脸上轻微的灼热，仿佛面前的裴心，不再是我已经相识近七年的爱人，而是那个雨夜里，降临在我面前的救赎的光，降临于我的另一歧路，降临在不经意之间的美好终局。

我们永远熟悉，却又永远陌生。尽管岁月匆匆，但日日夜夜的不息河流，却不能够磨平我们曾经尚未长大之时，所怀抱着的憧憬和激情。它就如同日取其半的一尺之棰，万世而不竭。

明明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却已经许下了彼此背靠着背，面对不尽险恶，肩并着肩，行走于无垠世间的诺言。

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幼稚呢。

“看什么啊。”微微张开那艳红的嘴唇，在说话的气流当中，那略为卷曲的鬓发，在轻轻抖动。裴心侧过脑袋，明明已经在奔三的路上，却还如少女一样的可爱。

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裴心先撩骚了我，可是，这一回，我却想要反攻倒算。

我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想要装作成年男性的深沉，可是啊，当我张口的时候，却还是脱不去的奶声奶气，毕竟，纵然剪去了长长青丝，但是，却还留着双层的短发呢。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说了：“在看你啊。”

仿佛我的语句，带有了神奇的魔力，本来从容的裴心，一下子变得如受惊的小兔子，恍若有人往那眼瞳里绀青色的湖泊，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她富于棱角的肩膀，猛然间的一颤，但是，当最初的冲击荡漾开去，平静重占主流了之后，如同灼烧红热的钢铁渐渐融化，她漂亮又有点锋利的眼角，温柔地软化下来：“嗯。”

只轻轻的一声。

棕榈树之间，连排的LED灯，在瞬间熄灭，原始寂静的黑暗，笼罩了一整片的海滩。刚刚脱离了光明的我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身边的人群，那带着兴奋之意的嘈杂，充盈在了耳蜗里。

我伸出了双臂，沿着她的双肩，如钳一样的合拢，将她整个人拉近了我。

“这么多人，不太好吧。”她的声音当中，含着扭捏，但是啊，却没有任何一点儿拒绝的意思。

“你都做过那么多回了，就不能让我一次？”

“好吧。”

闭上了眼睛，那黑暗就显得更加纯净。循着那无数次的轨迹，我向前探出我的脑袋，不知道第几百回或者几千回，我品尝到了裴心的双唇，而这一次，是以唇彩的淡淡甜味，为起始的。

“轰隆。”

海面上的焰火，终于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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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我还是没法舍弃这些在我的想象当中，存在了好几年的角色。（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没想好《寻找新生》的故事要怎样继续下去，或许，会完全推倒重来吧。）现在，我会一边写原本故事的番外，一面在这里更新一些，无关的短篇，在思考新故事的同时，锻炼一下自己的叙事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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