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二章（一）

一发魔能炮弹在他的身旁几码的地方着陆，游侠元帅阿塔里安堪堪地撑起了一个元素护盾，挡下了隔着空气传来的震荡波和热能，但是双脚还是在大地的颤动之下打了一个趔趄。

联军攻下了中央岛屿之后，敌人的抵抗益发顽固。

自那以来，阿塔里安意识到魔族突然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集中火力突然袭击联军的部队，而是转而开始在中央岛屿附近的海域和联军的海陆部队展开了长期的攻防：

海面上，几个小时之前，矮人的一支铁甲舰队在魔族的舰队突击下遭到了重创，象牙塔的那艘浮空母舰也四处疲于奔走，消灭随时出现在海面上的巨型海怪和其他大型魔族重武器；

另一方面，在陆地上，骑士团和他自己的游侠部队也在整个中央主岛附近海域的岛屿群上都遭遇了极其艰难的攻坚战。拿自己为例来说，在魔族源源不断地兵力补充之下，他所带领的游侠们已经在这座中央岛屿以北的丛林荒岛上和魔族来来回回地将战线拉扯了将近四天了。

与他一起行动的还有亡灵投诚派的领袖斯温戴尔。他的人马最大程度地复原了他们生前的世界所使用的火药机械兵器（尽管在阿塔里安看来，那些东西愚蠢，低效，资源需求量大并且还吵得好像是生怕敌人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一般，但那些亡灵们倒是用得十分得意和顺手），并用着这些发着或是嘭嘭嘭或是嗒嗒嗒的古怪声音的远距离兵器前赴后继地冲向岛屿上的恶魔阵地。

阿塔里安认为，这背后或许有着和巨人的军队在冲锋时敲战鼓，或者兽人军队在开战前于阵前各种乐器齐声演奏相同的战争逻辑，或许那些爆炸声是用来激励亡灵士兵们的斗志的吧，不然它们干嘛要鼓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呢？

一边想着，他左手抬起，召唤出一把魔力长弓，右手食指和中指拉开弓弦，凭空造出了一枝同样是由纯粹的魔法能量构成的箭矢。

阿塔里安朝着敌方的一个炮击阵地，抬高弓身，一箭射了出去。

他转过身，看着手持着发出哒哒巨响的棍状兵器的亡灵们高声呐喊着发起进攻，又回过头看了看被自己的魔法箭矢烧成一片蓝色余烬的魔族炮击阵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斯温戴尔……先生。”他两步窜到指挥着士兵们冲锋的亡灵领袖身旁：“您手下的人都习惯着在见到敌人之前把自己的精力发泄在吼叫上吗……？”

斯温戴尔穿着一件深黄、墨绿和黑色染料混染而成的长袖上衣，和一条同色的裤子，踏着一双高筒皮靴。阿塔里安觉得他的这身打扮看上去像是某些很久没洗过衣服的人类猎人或者是卖艺的狼人流浪者，要么就是一个扮成人类的地精。尤其是透过这个半透明的生物，阿塔里安甚至能够隐约看到他衣服的另一面，这就更显得诡异了。

亡灵领袖回过头来，无奈地摇着头：“阿塔里安先生，他们需要这样来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他们不是您的游侠那样的职业军人，在死之前，他们都不过是平民：可能是农民，可能是工人，或者是商人和程序员。”

斯温戴尔指了指向前冲锋的亡灵士兵们：“他们当中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杀过任何哺乳动物。吼叫出来有助于让他们分泌肾上腺素，并且认同自己的行为。”

阿塔里安举起两根手指：“尽管我不了解您原本所在的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个程……什么的东西是什么职业，但是我敢肯定的是，斯温戴尔先生，您误会了至少两点：第一，魔族不是哺乳动物；第二，您的士兵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仍然有效的器官可以让他们分泌肾上腺素了。”

“如果你和他们说这话，他们的心理早就崩溃了，元帅。”亡灵领袖撇了撇嘴：“我的人民和精灵还有你们所熟悉的人类是不一样的，他们现在很彷徨，你懂我的意思吗？本来还都是活人，然后遭遇了什么要命的灾难与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天人永隔，还被变成了这种……半透明的果冻……他们几乎是被推上前线的。”

“不懂。”阿塔里安说着，又像魔族的阵地放了一箭：“你能理解我这一箭是怎么命中八百码之外的目标的吗？”

斯温戴尔看着远处山坡上冒着蓝色火焰的魔族阵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在我们那儿，就算是单兵配置的热兵器，有效射击距离一般也只有不到五百码。”

“所以我也理解不了你们的思维。”阿塔里安说：“你们死了，然后又复活，这时候难道不该全心全意地——像你们常说的‘拥抱新生活’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抱怨？你要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了就是死了，而现在你们有了另一次机会，你们应该对命运感到很感恩才对啊。”

“听我说，老兄。”斯温戴尔抬起一道眉毛，看着阿塔里安：“你要是生活在我的世界上，你的这种言论会在推特上被人骂惨的。”

阿塔里安又摇了摇头：“我离开地球世界不到两千年，斯温戴尔先生，在我离开的时候，你们的世界还没有这么诡异。”

“世界在变，精灵先生。坦白地说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在七万年之后还仍然在用弓箭和魔法作战。”斯温戴尔一边端着手上的武器，一边对对阿塔里安说：“你瞧我们用的这种枪，每秒能发射600发子弹，在我们那儿的非洲，你只需要二三十美元就能买上一把二手的，就算是想要一把新枪，以我病死的那年的价格也不过是240美元，比一张床垫还便宜。”

阿塔里安朝着斯温戴尔的手上瞥了一眼：“多少个‘子弹’能打掉一座堡垒？”

“这东西不是用来炸堡垒的，我们有别的玩意儿可以用来炸掉堡垒，不过这个是用来击毙敌人的。”

“那么又要多少个子弹才能击毙一个敌人呢？”阿塔里安一边和斯温戴尔向前跑动着，一边问道。

“理论上说，一枪一个。”斯温戴尔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实际上，因为准确性和移动射击范围之类的问题，如果敌人就这样朝你冲过来的话，一分钟一百个总也还是有的了。”

阿塔里安拔出背后的一把与自己的小臂齐长的短佩刀，在右手上翻了个花：“这东西发不出什么子弹，但是我曾经用它们18秒里杀死了170个黑精灵，”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背后、腰间和大腿外侧佩戴六柄短刀：“它们加起来也不用一个铜板，你在精灵森林随意拉住一个铸造使魔就可以让它给你做一把，还可以让你在刀柄上签个名。”

斯温戴尔一步跳上一块大石头，蹲在上面朝着一个俯冲的魔族天鬼一通开火：“那您真的应该见识一下核武器的威力，老兄，那东西能‘砰’地一声荡平一个城市——可不是你们这种小城堡，是那种几千平方公里的大城市！”

阿塔里安看了一眼天上坠下来的天鬼尸体，确认它的确已经死透了：“听起来有点像沙哈或者达瑞姆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那家伙也是一个人？”

“那是一枚炸弹，朋友。”亡灵领袖答道：“能隔着半个世界摧毁整个城市。”

“听起来更像是沙哈或者达瑞姆能干出来的事了。”他灵巧地跃起，并轻轻地落在了上方的树枝上，“左翼突破了敌军的防线，斯温戴尔，发信号给你的人，让他们从恶魔的后方突——”

先是一个重物划破大气的坠落声，紧接着，金属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轰然坠地的巨响夹杂着碎木屑和飞溅的泥土朝着阿塔里安一股脑地扑了上来。游侠将军侧过身子，护住头部，但脚下的树木却在重物坠地的冲击波下从主干折断，倾倒下来。

他一边抓住树枝，尽量在倒下之中的树干上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用余光在视野之中搜索着斯温戴尔——拌嘴是一回事，但是如果斯温戴尔真的被这么一个不明来路的东西砸死了，阿塔里安对于自己能不能在这场战役之中领导得了那些玻璃心的亡灵深表怀疑。

幸运的是，就在他跳下几乎已经彻底倒地的乔木的一瞬间，阿塔里安看到在不远处的一道浅沟里，尽管被泥土和树叶盖了一脸，斯温戴尔仍然好好地蹲在一旁的树木边，探头探脑地瞧着那个坠地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你们的‘核武器’？”阿塔里安将右手上的佩剑插回背后的剑鞘，朝着斯温戴尔走过去。

“说实话，老兄，它看上去有点像。但是一枚核武器不会在落地以后这么安静地待在那里的。”

阿塔里安侧头瞧向那颗足有一个巨人大小的，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坑的蛋状金属物：“这是魔族的新玩意儿？看上去有点……”

一股白色的气体从蛋状金属的两侧各自喷射出来，而后，紧跟着银白色的容器表面出现的一道从顶端直到中部的笔直竖缝，整个巨大金属容器的上半部分缓缓地向两侧敞开。

“精灵先生，这种事情你们常见吗？”斯温戴尔的声音从自己的一侧传了过来。

阿塔里安摇了摇头，看着从金属容器仓中走出来的，貌似一位穿着黑色连衣短裙的人类的少女：“不，斯温戴尔先生，不常见。即便是萨尔拉多，也不常有人类从天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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