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章（一）

沙哈从长老院的人群中挤过去，快步走向大厅的出口，而嘉德莉雅则小跑着紧跟在他的身后。

“既然长老院已经通过了决定……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她一边努力追上沙哈的脚步，一边问道。

“我要回一次王宫，然后我们一起去石英高原去找大法师达尔坎，他近几年一直在为象牙塔筹建对抗海盗的舰队，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相信我，这次行动需要它们——以及，米米恩见到这支舰队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讶”沙哈一边走下台阶一边答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我们今天就能回到象牙塔准备部署对这片海域的先期侦查了。”

沙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然而，我真的没有想到长老院竟然保守到这种程度。”

他叹了口气，“情势如此紧急，议长米米恩又公开表示全力支持的情况下，竟然还有接近三分之一的长老投票要求不采取行动。”

嘉德莉雅跟在沙哈的身后轻声笑了起来。

她了解沙哈，其实比起长老院的保守和米米恩的奔走疾呼而言，更让沙哈他意外的一定是在要求支持沙哈进攻迷雾海域的投票里，最关键的一票竟然来自于先前反对得最激烈的烈焰守护者达瑞姆。

“且不说米米恩阁下对你的全力支持……亲爱的，你和达瑞姆的关系还真是亲密呢。”

沙哈不屑地哼了一声，“达瑞姆是一个愚蠢的混蛋，但即便是一个愚蠢的混蛋在这个时候也会知道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嘉德莉雅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婚礼和公示，但她成为这位身兼精灵防御法师部队领袖之一——风暴守护者的王子实质上的王子妃已经超过两百年了。在这位眼里几乎没有种族责任的王子离开故土研究他的学问的时候，她知道——并且相信她的丈夫也知道，是达瑞姆一直在代替沙哈履行风暴守护者的职责。

然而，无论如何，每当这两位早已相识几千年的精灵魔法大师碰面，争吵甚至是纠纷总是接踵而来。

达瑞姆向来对沙哈作为精灵王子却远离精灵之都并且与精灵的敌对种族交往过密感到不满，而沙哈则抱怨达瑞姆和“他的长老院”一直以来都在试图把他拴在萨维利亚“当一个供民众参观的石膏像”。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些什么’呢？”嘉德莉雅问道。

“尽快。我们和达尔坎一起回象牙塔，然后安排一切事务。我相信米米恩会在近些天里准备好舰队和游侠，所以这一阵子我会派费恩斯回萨维利亚协调这次行动。”沙哈说着，在曙光广场的边缘站定。

嘉德莉雅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去准备一下行装，在群体传送的时候我会和象牙塔的法师们一起去。”

“‘我’会和象牙塔的佣兵团一起传送过去，而你，”沙哈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好待在象牙塔，陪着你的猫玩毛线球。”说罢，他朝着精灵王宫的大门走了过去。

嘉德莉雅撇了撇嘴，沙哈曾经七次跟随着精灵的远征军出征世界的边缘甚至是次元异界，讨伐魔神的遗族，而自己则是七次被留在萨维利亚或者后来的象牙塔，“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她又小跑着追了上去，“这次你必须带上我！”她拉住沙哈的上臂，“我是说，必须！”

“好吧，你可以在梦里和我们一起去，或者在水晶球里看着我们之类的。”沙哈瞥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膀，施法将自己传送到了王宫门口。

“我总有办法的！”她咬着下唇，朝着沙哈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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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哈走入纯白大理石雕刻的王宫正门，直奔精灵王办公的大殿而去。他抄了一条近路，绕过栽满奇花异草的园林来避开前来参观的市民，从陈列着几个纪元间最伟大的精灵艺术家的雕塑和画作的美术馆内穿过，沿着运河边的长廊走到精灵王的曙光圣殿。他将自己传送到台阶上，从两列卫兵之前穿行而过。

尽管年长于沙哈一万多年，就像其他的成年精灵一样，精灵王萨拉曼托看起来不过一个人类少年的年纪。精灵王身披一件白色的长袍，浅金色长发束在身后，修长的眉毛的末端束入两鬓，一双精灵长耳精神地沿着头的两侧耸立着。他鼻梁高耸，碧蓝的眼睛里间或溢散出的魔法能量形成的光晕在他的双眸间微微闪烁着。听到了卫兵的通报，萨拉曼托抬起了头。

“赞美卡德里昂我的父亲，”沙哈将右手搭在胸前，颔首道。

精灵王放下手中的芦苇纸，从座位上起身“啊，我还正在好奇，为什么今天萨维利亚的魔法波动变得这么强了，”

挥手之间，他的身体已然出现在了沙哈跟前。“原来是王室里最伟大的魔法天才回来看望他的父亲了！”

说着，精灵王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沙哈。

沙哈心中暗暗地舒了口气，看样子他的父王还没有听说过长老院的争论和决议，这也就说明了他有机会成为第一个向他汇报这个事件的人——即，他，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拥有更大的获得国王支持的机会。

“父亲，很抱歉我没能在双月节赶回来，我被繁重的研究工作缠身，甚至忘记了日期。”

精灵王揽着沙哈的肩膀向曙光圣殿露台上的长椅走去。“这可不能被原谅，我的儿子。一个好的法师可永远不会忘记陪伴他的家人。”

说着，他笑了笑“哈，我听说你的人用魔法能量在格拉茨温海创造了一个重力奇点，差点让一个小岛屿整个塌进海底，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大的魔力枢纽？”

沙哈苦笑了一下，那是他们在研究相位折叠时的两次失败实验之一，而另一次失败的实验让他们发现了迷雾海域中的亡灵。

“我的助手精灵法师费恩斯在地狱边境为我找到了几件从诸神之战时期遗留下来的圣器，我们相信它们曾经是卡德里昂的时钟的一部分。后来，矮人的探险家巴巴罗和他的团队也参与了研究，我们共同认定它曾经是卡德里昂时钟的一根指针和能量水晶。”

萨拉曼托眉头一挑，“啊，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发现。”

他和沙哈坐在椅子上，“费恩斯，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探险家。塔里修斯的儿子，是吗？”

“是的，父亲。他是王国大探险家的儿子。”

“看样子……我们的大法师带着它回萨维利亚了？”精灵王抬起手指，像是掂量着什么不可见的东西的重量似的碰了碰面前的空气，“让我瞧瞧。”

沙哈一惊。自从回到了精灵的领地，他一直在使用精灵元素守护者使用的元素法杖，并没有把那根法杖从异次元空间里召唤出来过。父亲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把它带回来的？

萨拉曼托似乎看出了沙哈的惊讶，他微微一笑，摊手说道：“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我的儿子。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对我隐藏这么大的魔力波动吧？毕竟，你瞧，你正在精灵王的国土上。”

“恕我无礼，父亲，如果您能在象牙塔那样的开放环境里做研究，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多一位魔法大师。”沙哈说着，将双手心向下，十指在面前相交，低声念了一段咒语。接着，一个散发着蓝色光晕的矩形法阵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从法阵的正中央，一根银色的法杖慢慢地升了起来。沙哈拿起法杖，递给了父亲。

“哦，恐怕你错了，沙哈。我想你的父亲可不需要跑到中部大陆才能成为一位魔法大师。”精灵王笑着接过那根看似是由两股金属相互交缠而成的手杖，就像是掂量一把普通拐杖一样地掂了掂。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两支法杖中的一支，卡琳·迪尔，诸界魔流之针……三又七分之一莱弗长，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虽然没有任何作为魔力棱镜的宝石——”他右手握住法杖，左手沿着法杖的一股轻轻地抚摸着“但是有绝佳的灵活性。你给自己找了个好朋友，我的儿子。”说着，精灵王将法杖递还给了沙哈，“你尝试过用它施法吗？”

就是现在了，沙哈暗自想着。他的确用这根法杖施放过很多法术，这根法杖，正像自己的父亲所说的那样，的确是一个好朋友。似乎它能感知到沙哈遇到的困难，在每一个研究的瓶颈处——沙哈特别肯定——是那根法杖启发了自己，奇迹般的让自己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但是最近的一次是在沙哈发现迷雾海域的亡灵时。

“说到这个，父亲，我有事向您禀报。”沙哈起身鞠躬，左手拄着法杖，右手搭在胸前。

他相信自己能够说服父亲，亡灵出现的规模是如此之大，王室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哦？难道是嘉德莉雅怀孕了？”精灵王挑了挑眉毛。“这可是个好消息，我的儿子，你应该知道精灵种族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新生儿了。”

“不，父亲。我刚刚从长老院回来，我想禀告的事情就与我们今天的议题有关——”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精灵王一脸失落地再次说出了让沙哈震惊不已的话，“你总不会觉得我对长老院的议题一无所知吧？”他叹了口气，“可是，我还以为王室要有新成员了，真是空欢喜一场。”

沙哈呆站在地上，父亲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直觉告诉他，从他走出传送门，踏上精灵之都的大理石地面的那一刻起，他的父亲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做的和能够做到的一切，并且早早地，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为这些事情做好了安排——理应如此，作为国王；但这不禁让他感到，精灵王在遵从王室让权给长老院的原则的同时，丝毫没有放弃自己对精灵王国的控制。“可……您竟然已经知道了？”

萨拉曼托笑着摇摇头，“我可是国王，儿子，你知道的。”说着，精灵王摊开手，一幅迷雾之海的海图凭空地出现在了沙哈的面前。他指了指迷雾海域边缘亡灵集结的群岛，问，“你和亡灵接触过吗？就是我们所说的……战前外交？”

“并没有过，父亲。”沙哈答道“如您所知，战前外交是针对黑精灵或者巨人这样的主流种族的，而亡灵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我会让艾文和你一起前往。”精灵王说，“如果你确实需要和他们谈谈的话，我想艾文能帮得上你。”

“黑暗守护者？她回到曙光之都了？”黑暗守护者艾文，这位独一无二的目盲精灵是沙哈所知道的最强大的法师之一。她从第一纪元起就效忠精灵王室，是全部六位守护者中唯一一个从未换届的。

传说她能自由通行于生者和亡者的世界，还能凝结强大的元素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地撕碎整支巨人大军。艾文很少在人前现身，即便是沙哈自己，在过去也只见过黑暗守护者三五面，并且每一次都是在精灵国土遭到了严重威胁的时候。艾文挥动着镰刀法杖像人类的农夫收割麦穗一般跃入敌阵杀死敌军将领的场景，即便是经过了一千多年仍让沙哈记忆犹新。

然而，仅仅是讨伐魔族爪牙这种行动，父亲竟然派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手下，“难道父亲知道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沙哈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父亲。“父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黑暗守护者艾文向来只负责守护精灵领土的任务，不是么？”

“哈，当然不。黑暗守护者只负责精灵王吩咐的任务。”他大笑着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沙哈一番。

接着，精灵王收起笑容，拍了拍沙哈的肩膀。“我总不会让我的儿子一个人去和魔神的爪牙作战，‘不是么’？五天以后，她会在中部大陆和你汇合，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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