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世界

她们严刑逼供的计划还没付诸实施，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了。

林霜雪正穿着坚固但并不是很厚重的铠甲，站在城楼上。她左边是城垛上熊熊燃烧的火把，右边是凝神关注着城外的士兵，身后是不时小跑而过的传令兵，抬眼，黑暗中一条黄土路的尽头是燃烧至天际的熊熊鬼火。

碧绿色的火光。

这火光实际上是由妖人的身体发出的。在黑夜里，他们惨绿色的外形就是天然的光源，在城市里看起来不那么明显，是因为有路灯，而在完全黑暗的城外道路上，他们就变成了缓慢推进的磷光海潮。

“虽然说了都城的军队要攻过来……但这也太快了吧！才半天啊！早上说了晚上就过来了啊！不是脚程都要半个月的吗！”

“不是这么紧急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新王已经攻过来了。”柳朝露说。

“……所以根本就是别人打到眼前了才知道啊！”

远处，丧尸军团浩浩荡荡向着城门进军。城门上列满了迎击的士兵，大门紧闭，灰黑色厚重的城墙在夜色下岿然不动。

“根本都一眼望不到边，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少啊我的天……”

丧尸军团越来越接近城门，林霜雪在城楼上已经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吼叫。但林霜雪发现，他们行进的速度变慢了。按理说从远到近，他们看到的对方速度应该越来越快，可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变化。

速度变慢，但吼声还是震天。

“战争当然是瞬息间开始的啊。”柳朝露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站在林霜雪身边。戚明月已经提刀上马，在城门口戒备了，十五队甫一出现就变成了最重要的编队，景无机正在门楼指挥，严密关切敌方动态，就剩下柳朝露和林霜雪两人城楼机动。

“游戏里的战争不都是突如其来么。总要略过一些麻烦的日常背景。”柳朝露继续说。

林霜雪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柳朝露的话像是小虫子在她头皮爬过了一遭。

“你说什么？”

柳朝露笑而不语。

“你不会想说这是个游戏？！”林霜雪脑中瞬间挤入了无数词语，闪着荧光绿荧光蓝等等炫目耀眼的光，在大脑里律动着缩放。

神经连接、虚拟现实、感官模拟……

坑爹呢。明明是还没发展好的技术，平时也就在新闻报道和公众号里听到几下，根本没有普遍推广。当这是科幻片呢。

林霜雪嗤之以鼻：“我早知道你是个穿越者。那个药剂是不是你放的？你也有骨哨，骨哨是不是穿越者的标志？别瞎编了，我们就是穿越了而已，还什么游戏。”

“穿越到哪个朝代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背景啊？宫廷丧尸结合体？”

“你承认了，你也是穿越者？”林霜雪盯着柳朝露，柳朝露盯着城楼下的丧尸军团，唇角带笑。林霜雪怀疑这人天生嘴角上翘。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你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柳朝露说，“但药剂不是我的。”

“嗯？”

“是系统的。是我在这个世界拾到的东西，是系统随机掉落的啦。不过不知道它的用处，就先给你们了，试试作用。”

“当我们是小白鼠啊！”

柳朝露笑而不语。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霜雪一扬脖子指向天边幽暗的鬼火，与鬼火中疯狂的叫喊。

“如果你非要把进入游戏称为穿越的话也可以。”柳朝露说。

“什么游戏？我从来没见过。难道什么新开发的游戏把人绑架来当实验品吗！”

“你看电影玩游戏的时候，是希望自己是一个观众一个玩家，还是希望自己是故事中的一员？”

林霜雪愣了一下，偏头看了看周围紧张压抑的氛围，伸出五指，让黑暗穿过、包裹它们，然后又将五指握拳。

“故事中的一员吧。”林霜雪犹豫地说。

柳朝露耸肩：“所以，玩家在进入剧本的时候就会失忆。”

“那为什么还让我保留着穿越的记忆？为什么不让我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样要花费的工程量可是很大的。你得忘记之前了解的知识，再接受这个世界的只是体系……拜托，这个世界只是个剧本而已，大家哪有功夫让玩家去一个剧本就刷新一遍知识体系？而忘记这是个游戏就简单多了，只需要抹去‘进入游戏’这一点就行了。”

林霜雪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那你为什么没失忆？”

“我是开发人员啊。”柳朝露笑道。

“我来维护剧本的。”柳朝露趴在了城墙上，“这个剧本出了bug，估计要崩塌了。”他转头看向林霜雪，“剧本就像世界一样，奇点长得太大宇宙就会被吸进去崩塌。这个剧本的bug长得太大，已经不能维持自运行了。”

“说得好像真的有奇点这种实体存在而且宇宙还真的崩塌过啊。”

“你以为宇宙没有崩塌过吗？”柳朝露浅色的眸子直直望向林霜雪，声音诡异。林霜雪心头一颤。

“目前还没有。”他接着说。

“你先去崩塌吧！”

“为什么他们停下了？”沉默了一会儿，林霜雪问。城门前丧尸们垒起了军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战术。”

“……行吧。还挺有脑子。……对了，说到脑子，这次他们的首领，那个新王，会不会也是个穿越者？”

“玩家。从目前的情况看，十有八九。”

身后又传来传令兵小跑的步伐声。是观察兵要换班了。林霜雪周围的士兵集成了长队，由队长带着，一列列走上走下，很快有了新的士兵伏身在城垛后，监视着敌军的行动。

“这些妖人原本不是这个剧本里的吧？”林霜雪也趴在了城墙上，转头问柳朝露。

“不是。是个bug。”

“哦。出了问题啊。”

安静片刻后，林霜雪叫起来：“为什么有bug的剧本还能进啊！”

“别说是我进来之后才出现的问题！我一进来就碰见丧尸了好么！擦着我的脑门飞过的脑袋好么！”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柳朝露（故作）同情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这些东西确实不正常。可能是程序发生了变异，表现在剧本里就变成了丧尸。你知道，现在的自运行程序，和DNA复制一样有时候会变异的。”

柳朝露说着换了个方向，背靠城墙，背对着城外鬼气森森与剑拔弩张的黑夜

“也可能是丧尸剧本的代码被复制到这个剧本里了。”柳朝露继续说，“然后就组合成了新的奇怪代码。总之，是剧本产生了问题。”

“所以是程序员的锅吗！”

柳朝露低头拢了拢袍袖：“本来我进来，想在剧本里拯救一下这个世界，但看样子很难。这些丧尸增殖太快了。只能先逃脱出去。”他抬头望向林霜雪，“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进来。”

“你不是开发人员吗！”

“只是个维护员啦。进入剧本，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修正里面一些错误的走向。我怎么能干涉玩家进来的问题。”

“好的。出去之后我要投诉这个公司。”

林霜雪顿了一会儿，说：“所以说，怎么出去？”

“在特定地方使用特定技能就行了。”柳朝露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但我要提醒你一点，像这种出了bug的剧本，因为关闭了服务通道，如果在里面死亡，可能就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什么？！”林霜雪大叫。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不仅投诉不成连命都赔上去了啊！”

“所以我希望能尽量避免这个剧本走向末日。如果真的完全被丧尸占领，程序崩塌，我们也会崩塌在里面。”

“别说了。我出去之后一定让这个公司崩塌。”

“话说，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玩家吗？”林霜雪问，有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吧。”

“骨哨是玩家的标志。因为玩家是从外界来的，不受这个世界规则的约束。”柳朝露说。

“那戚明月、景王他们……”林霜雪皱起了眉。戚明月在城下，林霜雪伸长了脖子，看见一匹黑马上黑色的人影，长长的头发用红缎束起，在风里飘摇。刀还挂在腰间，刀柄上的金色纹路不时一闪，像丛林中掠过的猛兽眼睛。

“这些人都是游戏里的NPC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

“理论上？”

“游戏设置了NPC。但是NPC们结婚生子，生下来的人，你说他还算NPC吗？”

林霜雪眉头拧成结。

“还是算的吧。毕竟是程序。”柳朝露又伏在了城墙上。景无机在不远处城门正上方的城楼上站着，披风被风吹得斜斜扬起。

“可是……结婚生子算什么……”林霜雪不明白了。

柳朝露忽然直起了身。林霜雪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连忙探头出城垛。

攻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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