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油纸伞

厚重木门阴冷漆黑，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走了近十分钟。盒子够不到，门打不开，只有那触目惊心的鲜红数字“3”印在上面。把手像是焊死一样，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啊...仅凭一个数字，我们又能找寻到什么？一个又一个难以解决的谜题，连提示，现在都没有了。”

“不！这个数字，肯定有极为重要的含义，否则的话，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他却给出一条死路？我想不会的，先摆正心态，好好思考。”

“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剩下的食物，恐怕撑不过今晚。就快到清晨，要是坚持不住睡着了，等待的结果，必将是死亡。”

“无所谓咯，死就死吧，命里要是该绝于此，不论再怎样挣扎也不会有用的，不如平心静气的迎接死亡，起码...你不是孤独死去，总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照顾着你。”

她冷漠的侧颜看不出想法，连眼神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是我心里觉得太冷了，还是她真的很冷？指尖轻触到她的玉手，冰凉无比，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白。谁又可以牵着，走完这一生。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没有用的话题了，你要是觉得时间很多，就慢慢浪费吧，我是真的很累，这样的操心疲惫，我真想好好睡上一觉，不愿再被噩梦所扰，我累了，也不想去思考了。”

走下楼梯，很轻柔的步伐，她卧在沙发上后，就再也没有动。注视良久，我缓慢收回目光，比起她的忧思，我这点无所谓的苦恼，不值一提。

看向左边长台上的白盒子，还是距离很远无法拿到，凭感觉，里面的东西与解密没有任何关系，从前到后，我们都是按顺序提示在前进，这也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可不知怎么，我非常想要里面的东西，很想很想知道，里面装有的，到底是什么。

有些不可思议的奇怪情绪一直高涨，驻足眺望远方，就算再来五个人也毫无作用，离得太远并不能靠人数来解决。那么的话...也是有机关在控制？可要是去寻找，那简直天方夜谭。

将其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又让人拿不到，也不知当事人是如何想的，他究竟是愿意让人知道，还是不愿意？如果是的话...好像也不对，周围并无机关，更别说能去到那里的路，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办法。

脸色灰白的走下去，困意如潮水涌来，才刚醒一会啊...大脑很沉，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对我来说，在黑色的阴影下，就算睡得再死，那令人费解的噩梦，自己想告诉自己的事，我还是无法理解......最后一眼，我记起，他的笑容转眼消失不见。

划过夜空的闪电，照射进来的灰暗光芒，发青的脸上一闪一灭，将她都染了一层朦胧。看这样子，我没有睡很久，全身酸痛站起身，收拾了下衣服，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我想好了，再过一个小时，要是还没有办法，就只能用枪打下来，如果真坏了，那也认了。”

她没回答，出神地望着天空，神情呆滞的可怕，僵在原地矗立着。

“咳咳，我说，雪下妍大...同学，这马上快五更末了，要是再拖延，恐怕，是..不太好的吧？虽然，嗯，是有灯在照明，可你看看，这剩下的食物，也没有多少了，我，我们”

口不择言，说着连自己都不知想表达何意的话，深吸口气看着她，洁白只会让苍白更加惨白，这个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身影的女子，隐约如鬼魅。

“这是最后一关，我相信，穿过这道门，后面的不会再有多困难的，只要将眼前的障碍一一清除，再次遇见阳光的时候，那欣喜若狂的美好，我想，还是很令人高兴的。所以...坚强一点，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在这凄凄狂风里，两个人相互扶持鼓励，总比最后只剩一个要好吧。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眼前的路，还是要走。就算粉身碎骨，起码也让自己不后悔。

小半生，令自己无法释怀的事，说起来，也没有几件了。过去，就让她过去吧。一场大雨后，洗刷青翠浓墨的山峦，层叠起伏的光影，不变的注视着人世间。

正视她，我不再想作为一个男人如何去爱护安慰，我只想当个人，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不需要多少，一点一点的行动，胜过无数动人的千言万语，比天荒地老更深刻的简单心灵。

“你应该想到了吧泽显飞，只是故意不愿对我说，其实，那个三，对应的，就是这栋房子。”

那淡淡的失意，若有若无的伤怀，再一次的，她像是被打败一样的松开身子，坐倒在地板上扬起头。雨小了很多，灰黑影子从她脸庞流下，迷惘中的惶惑。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什么早都想到了，你在说何事？”

她转过脸对我凄惨一笑，末了摇摇头，不再说话。我呼吸一窒，她半天所思所想，突然冒出的这一句...看着窗外越来越散的雨滴，天就要晴了啊。不用多长时间，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要站在窗前发呆，一直要盯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你是发现了吧，这座屋子在转动，之前我们两人一起站在这，我用指甲划过痕迹，如今，它却跑到了那边。我们没有感觉，但屋子，确实在转动。”

“这我，的确发现了，可真的不知道如何解密，现在我一心只想要得到...那个，所以，并没有太多考虑这个。至于你说的三，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你是指？”

太聪明了，就在她说房子转动和三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她的意思。所料不错的话，它是在提示方位？

“已经打开了，门。我选了那颗巨树作为参照物，房子每隔三十分钟转动一圈回到原点，外面漆黑一片，要是不仔细观察，非常难以发现，我也是看到自己的划痕，才忽然意识到的。而你，一直在这里看着...肯定，早都知道了吧。”

“可就算如此，按照顺时针的三来讲，你又如何断定它在什么方位，你...等一下，我...三十除以十二，每两点五分转动一刻钟，只需要到时间挨个试一遍，总会有一个是对的......你...聪慧过人啊。”

“你...真没想到吗？也是刚刚，我说出的时候，你才知道的？”

“嗯，有你这么聪明的脑子，我们何愁走不出这里，这次，多亏了，谢谢你雪下妍同学。”

本来逐渐充满笑意的神情渐渐失去，她沉着脸，撇过头看向别处。幽暗书柜，灯火通明的大厅，照耀不到她一丝的暖意，看着那个越来越灰暗的眼神，我猛地向前冲出一步。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时光如水，当初的种种柔情下，思绪万千的沉痛，原来，你也从未忘记过。深心之中，缠绵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容颜，这时，也开始难以言明的清晰起来。我一时痴在原地，便纵有千万种风情，谁又可以诉说？

“盒子帮你拿下来了，里面的东西我并没有看。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那扇门，打开后，就再也关不住了。”

她是话里有话啊，只是看着那柔弱又坚强的身影，我竟什么也说不出。脑中全是空白，只有身子，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

风起时，长歌一曲，执手天涯。是夜，黝黑长廊里，少年抬头望着屋檐。霜花露水，一个春意，又要来了。雨满青衫，那双眼，还是迷离沉静。繁星早已失色，萤火也悄然幽暗。古树在稠密的肆虐，暗月在这时，终于隐退下去。

皱着眉，除了轻轻自嘲外，少年也无其他愁苦。这个阴霾，来得太突然。烟波环绕在这小小庭院里，似有几分出尘之意。来一壶酒，大梦初醒的空，除了缘尽，谁也不知天意。今宵又是怨缠绵。惜那人相别甚远。

极为缓慢的步伐，连雨滴打在古石板上的清脆迸响都清晰可闻。寂寥何人处，心远地自宽。我欲仙云乘九天，只怕来世又枉然。......不为人知的一声叹息，抬头...只看漫天情泪洒下，漠然无言的嘲弄着渺小悲剧的人间。

他停下脚步，难以置信的...那雨中，伊人素手撑伞，纯白丝裙笼罩在娇弱纤细的身上。

伫立在尽头亭子中，白色油纸迤逦着淡粉樱花，温柔如水的长发沾染着尘世中的露珠随意地披在身后。夜色仿佛又深了一分，微弱光芒下，她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光洁。

夜风抚摸着她鬓角的乌黑柔发，紧贴白玉脸颊的轻轻飞舞。水珠从玉上流淌，慢慢地滴落下去。

“怎么还不去睡，都这么晚了。”

“你既然来了，不过来吗？”

沉默，若有若无的鸿沟，谁又敢轻易跨过。你是孤傲清冷的百合，我又怎么能去摘采。

“......我睡不着，雷声震耳欲聋，惹的人心烦，就想过来看看。你呢？”

“从那扇门出来，我一直睡到晚上，实在毫无困意。”

“盒子里，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嗯...没有。”

“......”

她忽然笑了，弯着腰，大笑着。只是在狂风骤雨里，模糊到微乎其微。

“你，真不过来吗？”

“......”

刚抬起的腿缓缓放下，她的笑意丝毫未变。在风雨里，我找不到向前的路。

“你，好傻啊，我本就不是你心中幻想里的女生，将你的感觉强加在我身上，没有必要的，所以，你不用害怕之前的那些事。”

再动听的言语，也拉不回远去的寒心。我闭上眼，任由风雨击打。

她默不作声，细雨像是也停留了一会。

“每次回想起过往，我们在一起的恩恩怨怨，那种恨意，恨不得将你活活弄死，可之后，记起你对我的好，为了我的家庭，做出了特别痛苦的选择，看你失神模样，我又如何能忍心？”

扭过头，不再看她。

“可我的骄傲，从小养成的脾气，就算再好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并不再想得回来。”

就算漠视，甚至无视，她眼中的温暖还是......

“直到再次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竟然改变了很多。”

不能回头，告诫过多少次自己，不能回头。

“我想，再也没有机会了。”

往日追忆，永远都是这么美好。只差一刻，你我，便能重拾旧好。

可是，过往种种，真的能烟消云散吗？

那双眼，看到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怎能预料到，会这么难，与你相伴一生。”

......好不甘心。

“要是，你真的结婚了，我想过去抢新娘。”

没有看到她的惊愕，然后淡淡红晕瞬间布满温柔。

转过的身，比最冰凉的水还要令人清醒。

“这话，我差点都当真了。”

......

雪下妍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最后看了一眼，轻轻关上门。

“你想说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她已经睡着了，不要浪费时间，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女人，已经碳化了的脸干枯焦黑，深陷进去的眼窝看的人毛骨悚然。她伸出皮包骨头的左手，漆黑的指甲锋利无比，刚能触碰到我脸的时候被一把抓住。

“如果你不介意死亡的话，刚才的行为，你可以再试试。”

极为用力的捏了下。她表情不变，还露出了阴森笑意。右手猛地对我戳过来，只是还没碰到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我对你这种东西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杀了你。”

掏出刀，直接甩在了她脸旁。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还是站不起身的她，一脚踩在了她腿上。就算骨头未断，也够受的。

你，真的没有痛觉？

看着那还在阴森发笑的双眼，我突然产生了要毁掉的冲动，拿出枪。

“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绝对走不出这里。”

打开保险，扣动扳机。

“等一下！我不是有意看你们两人的，我长时间待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人能和我玩，别看这样，我才十六岁啊。”

膨地一声，空腔撕裂了一块地板。

“你，躲在那个亭子最里面，看着她，想要做什么？”

“嘿嘿嘿嘿，你那么喜欢她，知道我在，还要离开，不怕我杀了她？”

不屑地冷笑一声。再次扣动扳机，瞄准地，是她的脸。

“你没发现吗，来到这里，没有任何提示了，面前的门也没法打开，这本来就是他的恶趣味，这里，是彻底的死路，你们两个人当时只要回去就好了，可是偏偏...嘿嘿，就算你杀了我，也毫无用处。”

“那你来找我，想告诉什么？只是来嘲讽的？这样的话，我可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就死去的。”

两人的目光对视，丝毫没有退让的冷漠，看着那深黑的空洞，再次...

“跟着我，你们两个跟着我走，我们一起逃离这里，整个洋馆里，只有这个地方是没有监视的，我一直想逃出去，可全都...没办法，这里，是连通顶上的唯一通道，但是在修建的时候，有一处可以通到下面，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打开，就都能出去了。”

没有回答，平静冷漠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信任我的，可你也没有选择，还是刚才的话，这里没有我的钥匙，你们谁也别想走出去，空气不流通，你们连一天都撑不住。没有选择的！你们！”

“那就一起死怎么样？”

我低头，摸着她的脸。忽然有一种感觉，她......

“......你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快把你的手拿开！”

“呵.！你这脸，让别人摸谁敢摸，还自我感觉很良好吗？”

她干涩的笑了笑，像是摩擦嗓子发出的声响。

“就算被毁容了，也不会有女人愿意别的男人去摸她的脸，尤其是你这种，恶毒阴狠的男人。”

“那好，我这样的男人，现在就要碾死一只蚂蚁了，我并不在乎杀生，虽然以任何理由毁灭生命都是不对的，但是，我不介意自己下地狱。所以，请你”

“你想怎么相信我？要我做什么？说的话，你又不肯听，我讲了半天你还是这幅态度，谁又可以受得了。还没怎么好好沟通，就想要别人的命，不觉得很过分吗？”

似曾相识的言语，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

我闭上眼，想拼命压抑自己的怒火，可是。

“你告诉我，离开这里还有多远，你口中的他，又是谁？是男还是女？你的过去又是什么样的？这栋房子的来历，还有你们和前面那栋古宅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你们变成了这样。那个人，他究竟想要什么？将你们囚禁在这里？”

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呵~！别想了！就算你在这里杀了我，也永远不会知道秘密的。”

抬起腿，准备送这个女人最后一程了。

我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善者。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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