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勉强生了堆火。摇曳的火苗在枯枝间蔓延,冒出一缕青烟。
“好了。”我告诉蒂拉。“运气好的话,会有船看到烟雾,穿过大海,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接我们。该死,没手机就是不方便。”
蒂拉在火堆旁坐下,伸手取暖。“这段日子我天天都会像这样生堆火,但一直没有船过来。”
“听你这么讲我的精神真是大为振奋呢,因为咱俩要在这座破岛上孤独终老了。”我戴上兜帽,在火堆边躺下,顺势枕在了蒂拉的腿上。“跟我讲讲罗伯斯皮尔吧。”
蒂拉不安地动了动,没有搭话。
“不想说就算了。”我闭上眼睛。
“他曾是个好人,但后来某个他很爱的人死了。”蒂拉有些感伤地说。“自那以后罗伯斯皮尔才开始变坏。因为没人为他的堕落心痛,所以他才开始堕落;因为没人为他的罪恶羞惭,所以他才开始作恶。他不顾一切地追求权力,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却感受不到由此带来的欢乐。恰恰相反,他的良心始终饱受煎熬。他对自己会得到的报应渴望无比又恐惧万分。”
“渴望、恐惧。”我缓缓复诵。“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啊!”
蒂拉的手指轻轻抵在了我的左胸。“但却能豪不排斥地同时并存于一颗心中。就像爱与恨。”
我睁开眼睛。浓烟正歪歪斜斜地飘向飞鸟绝迹的天空,如淡灰色的缎带般缠绕着白云。“我现在对某些人确实是又爱又恨,比如……”
蒂拉猛地站起身。
正枕着她大腿的我只觉天空倏地消失,热浪扑面而来,接着便翻身滚进了火堆。我的头发立刻烧了起来,披风上也爆出朵朵橙焰。
“哇!”我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压熄在身上不断蔓延的火焰。等我浑身冒烟,怒气冲天地站起身时,看见蒂拉已经跑到了海边,正在那里大喊大叫,拼命挥手。雾气弥漫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它正越变越大。
有船正朝我们驶来,我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
过了一会儿,纳吉尔法号的轮廓在雾中浮现,停靠在岸边。我领着蒂拉上了船,甲板上围满了好奇的水手和乘客,我不喜欢他们的目光。
奥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团长,我就知道你没死。”他激动地说。
“是啊!”我耸耸肩。“我经历了水深和火热,但还在苟延残喘。生命有时就是这么顽强,但在战场上,它又是那么脆弱。”
“能不能等到洗过澡换身衣服后再长篇大论地发表感慨?”蒂拉低声说。“我讨厌像个猴子似的被人盯着看。”
于是我回到自己的舱房,脱下被烧了几个洞的披风,这时我才注意到白羊毛料上有处被撕裂的痕迹。难道是我沉进深水时,遇到了鲨鱼?一阵恶寒爬上脊背。
门上响起了一阵轻敲,我将披风扔到地上,走过去打开门。
站在外面的是丹尼。“我很高兴你活着回来了。”他低低地说,并没有抬头看我。
“奥,谢谢。”我回答。
丹尼扬起头。“你知道伊莎贝拉吗?”
“谁?”
“就是那个一直陪我玩的女孩,有着银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丹尼说。
“她……”我本想编个慌话蒙混过关,但转念一想,谎言已经够多的了。“她现在在马耳他岛,你知道这个就够了,其他的不要再问了。”
丹尼怏怏地离去,回到自己的舱房。我看着男孩在夕阳下的背影,想起了他当时的哀求。“我不想去埃及,我真的真的不想去埃及……我想回家。”
洗完澡,换过衣服后,我穿过拥挤不堪的甲板,来到了船长室。奥柏正在桌边喝着一杯酒。
“喝完这杯酒后,就下令起航。”我说。“不去埃及了,我要回法国。”
奥柏把酒喷了出来。“为什么?”
我耸耸肩。“因为我梦见的人都在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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