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情

九天上，无何昼夜。

若是天云之下，定已是暮霭沉沉。然天宫里，仙光缭绕依旧。殿宇之上，罩下的是不尽的云飞光彩。

凤紫汐尚未琢磨透这些，既然已倒在榻上，又在他温暖的怀中，干脆不理三七二十一先睡个把时辰。

一缕亮晃晃的光不知从何处溜进，不偏不倚地将光斑映在她的鼻尖上。

明黄隔着眼皮子透进眼底，她难免觉得发涩。一只手抵在面前遮光，另一手揉揉眼角，长睫一颤，就此醒过来。

她……睡到何时了？

脑子经眠，尚迷糊着。她算来算去，这天上的时候还真是不好把握。

打算起身，却被向旁侧舒展的臂扑了个空而小小一惊——俊凯呢？

……

“俊凯？”她坐起身来，四下轻唤着。

然无人回应，可把她急了一回：“亏我还以为你可信，结果，竟是个浪荡公子！不论怎样，同别的女子共枕，总是要对此负责吧！你这样，叫我如何信服你……”

话毕，这只到底未成稳的鸟儿当即耍起脾气。两只拳头敲打着身侧的床面，口中又哼唧三两下。这副样子，很是容易遭人误解是哪家的女娃子未看好，藏到此处来闹事了。

忽地，殿门那处传来魅惑的人声：“原来，我竟是那般的小人吗？”

紫汐猛地一瞅，姑奶奶啊，他何时炼就了听墙角的本事……

面上一瞬之间成了朱丹之色，慌忙的小玉手随即拉过褥被捂住了那颇欠的嘴。

只闻俊凯清笑，便行了过来。

这副身材，可比她相识过的男仙都要高挑，却又不失那点健硕，的确配得上这大名号。五官精美俊逸如天赐娇宠，一笑便会令三千繁花红尘皆感羞惭。

一袭皓洁白衣若冰岚冻雪，随着一下下的脚步与周身飘散的瑞净仙气，微微上飘，仿若是朵无瑕的白霜花绽开一般，俊秀异常。

他行至床边，笑看他的情人道：“汐儿，你已睡了半天了。”

待半晌，从初醒的惺忪中缓过神来，她以一脸的憋屈视他：“你……你为何出去了？”

俊凯长腿一弯，坐于床沿，把一盈着腾腾热气的白底青花瓷碗递到她手中：“方才我离开，是为你熬了一碗粥去，好让你醒过来便能喝到。”

她端着碗，拿强颜欢笑掩盖着其惊诧莫名：“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未曾想到你竟留了这样一手。”

“那是理所应当的。”他回道，“日后，还得日日为我的妻掌勺下厨呢……”

正是“妻”一字，使得紫汐毫无底气去正视他。不得已，舀了一勺子粥，放进口中欲平平神。

呵呵，看起来俊凯委实是对庖厨之事下足了功夫。区区一碗白粥，若是细细品味，竟品出了淡香清甜味，她很是喜欢。

见她碗中的粥愈渐减少，俊凯甚是满意。

……

凤紫汐用过早膳，便和俊凯相靠于一处。

她的一双眼，直直地瞅着他。

“看我作何？”

“我也不知。”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无半点心机，“你长得如此俊美，我自然喜欢看着……”

最末一个“你”字未出，霎时，她捂住胸口，神情显然是痛楚。

俊凯顿时慌神，将她抱在怀里：“怎么了？”

“身上……身上说不出哪处发痛……”

他听罢，愈发担忧。从前自己身上不适，他也从未如此忧心过。然此时，难过的可是他心里边唯一装着的那人。

所幸，他向来较为淡静从容。他将紫汐抱到床头，让她背靠着枕，随即用仙术离开，去寻上回他准许上天的洛晔。

这人行动倒是很快，一两盏茶的功夫，便把那位“神医”带来了。

洛晔上前，诊了诊其脉，又以仙法探查了一番。

“太子殿下，依小仙看，小殿下此番是因那四头蝎所致。虽已解了妖毒，小殿下身子里却仍余有些许的浊气。”

俊凯思索一时，道：“原来如此，洛晔神君可有法子医好她？”

“回殿下，小仙认为，应找个能够疗养仙气之地，好祛除小殿下身上的浊气。”

“多谢神君指点，本君方才想起九天宫的碧澜池，正好是个宜养仙泽的地方。”

“那便最好，殿下，言重了。”

……

待至洛晔离后，俊凯便领着她，欲去碧澜池一浴。

一路上，虽不至于谓甚远，然他的双臂始终于她身侧护着她。感觉，怀中的她似是他最宝贝的事物，禁不起她受半点伤一样。

到了那处，只见多个仙娥迎上来：“参见太子殿下。”

紫汐定睛一算，二四六八，老天啊，足足十个。如此看来，日后若同他一道行走，愈想低调，愈是难……从未见识过什么大阵势，只得谨慎地贴在他身侧。

就这样沿着路走着，两边除了茂翠成林的仙竹篁草，便是久飘不散的云霭薄雾与清清瑞气，看来这碧澜池还真是个仙泽极盛之地。

行至无路，雾霭渐散尽。朦胧之中，隐约瞧见了那片不小的泉池。这池水恰坐落在一株花夭夭叶蓁蓁的桃树旁，仙风拂过，朵朵桃花落舞下，有色无声地缀在水面。那水也截然不同于凡水，应着缭绕仙气微妙地变色：姑且见其浅碧，却又微微转白，蓦地，又再渐泛淡金。此景，甚是曼妙。

……

既已到了如此清幽之地，俊凯便打算好好伴她谈心诉肠。

他吩咐下去，让一众婢女皆退下。

紫汐却未想那般多，仅有想泡一泡的念头。于是利落地解了外边的绣花披，留着衬裙。脱去鞋履，便小心翼翼走下石阶，双足一点点没进池水，直至腰肢连同发梢一道入水。嗯，不错，这儿的温凉正好。

而她殊不知，她方才进水之一举一动，在某人眼中，却可谓绝美：亭亭玉立之姿，楚楚动灵之貌。衣上的飘带未沉，水下的裙摆微盈。一望而去，如尚出水且未染尘的一朵紫芙蓉般。如此清雅脱俗之颜，怎会叫他未曾心动？

紫汐方舒缓，忽觉身旁一只手划过水挽住自己。

一回首，只见俊凯早已随她褪了外披，一并入了碧澜池中。

她再一次染红了颊，和自己共眠就罢了，又欲与自己共浴，真是……

即便如此想，却依旧习惯地倚在他的身前。

他柔情一笑：“觉着好些了吗？”

她面含惬意，微微颔首，满足地嗅着桃花香。也不知，究竟这香气是他身上的，亦或是头顶树上飘下的。

许久，她缓缓直了直上身，讨好似的看他。

“想做什么？”他轻抚她的秀发。

“我……”

此刻，依稀仍可见她脸上的胭脂色。俊凯看着，这片红仿若是比那片桃花色还要好看几倍。

“我……看你这个样子，很想亲亲你……”她也无敢信，自己如此轻松便脱口而出了。

俊凯闻此，愈渐凑近她，以至仅仅余下一寸之距。缓缓地，那低沉的声响起：“你想亲，便随意吧。”

这好听的音色，令紫汐全身瘫软，随即似要酥成细沫。不过既然他这般主动，她便情愿地探身，红唇覆上他的唇角，还试探地轻咬一口。

他也很是享受，然并未回礼。不过是柔柔掌住她的脑后，好让其偿愿一回。而到底，她还是拙疏，稍许便松口了。

一吻毕，她的面颊连同耳根子如若涂了层滚油，不晓得是何等燥热。要按照从前，做事，自己向来是最为有胆量；而如今自己于这事主动，真是可谓……大为惊讶。

幸亏泡着池水，让她能够很快凉却。

俊凯当真再动了心，在她发根处浅吻，又将她抱得更为紧密。

紫汐平静下来，看着上边的清俊之貌，不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庞。那片肌肤，仿若上品的丝绸，那般光泽细腻。再瞧瞧那眸子，自己长到这般年岁，当真从未见过哪个青年郎的眼睛那般的美。桃花眼映出的，乃是春花水月般的似醉非醉。

她盈盈笑，自己的情人貌擅倾世之颜，又长厨艺，性慧通情。偌大的四海荒泽，又上哪儿去寻觅再一个与其相媲美的男仙？如此想，她也委实赚了一票，不知是前世得了哪位神灵之庇佑。

这动了情的小女子环住他的身，将自己的下巴紧附他的胸膛，还冲他迷笑几个。

情迷之时，阵风徐徐过。那一树的娇艳媚红方坠下些许，一半落入清清池水，一半止在二人的黑发上。

流水落花，真谓良辰美景矣。

他看着身前沾了花色的人儿，随即俯首，品味着其唇之味。

待他放开，二人的额头相触，嘴角皆有笑弧。

此时再次起了雾，绕着这碧澜池水转悠了数圈，便四下飘散，看不清水面了。若凝神一视，也仅会看见那秀丽的桃花色，和水中那对情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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