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茫然无措的向他走来,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玩……”
江澄皱着眉,翻看地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尸体。
这些尸体保存的很差劲,有些刚刚才挖出来,清一色的损伤颇大,体格不算健壮,神色并没有惯常见鬼的惊惧,反倒带着些莫名的……乞求。
金凌捏着鼻子恶心的想吐,走尸也有臭气,但有怨气加持后臭气便会有所收敛,这些尸体没有尸变,最早的那具已经腐烂颇多,隐约还能看见在皮下行走的腐虫。
“仔细看看。”金子轩右手虚搭在剑柄上,推了推他的后背,“看出什么不对劲没。”
金凌被推的踉跄一下,立刻往回缩,金子轩掐着他的肩膀,硬逼着他往前靠,道:“娇贵脾气,以后这种东西你见的还少吗,不许躲。”
扑面而来的臭气逼得金凌眼泪都要出来了,眼眶红着一圈又侧着头干呕两声,不服气的甩甩肩膀,屏住呼吸下定决心,金子轩却叹下一口气,微微俯下身与他平视。
他伸出左手捏住金凌的手腕,一股微弱的灵力顺着灵脉游走到金凌额前点着朱砂的位置,金凌额前一阵刺痛,没忍住叫出声来,待那点微弱的麻意散去,一直萦绕身边的那股臭气似乎也散去了。
“会了吗?”金子轩直起身,波澜不惊地问道。
“这么简单,当然会了。”金凌扭过头去,“你为什么不早点教我。”
“你说什么?”金子轩怒。
金凌一缩脖子,连忙凑上前去,忍不住偷偷笑了两声。他的母亲爱他向来溢于表面,从不吝啬叫他看见。而金子轩从不肯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爱意,他会皱着眉要他做得更好,严格到近乎冷漠,但每一次嘴里说着嫌弃,却用无微不至的关心说着爱他。
江厌离说这是他父亲在害羞。金凌不知道父母间发生过什么,但每一次母亲提及这一点,金子轩总会难得慌乱的要江厌离不要再说下去,于是江厌离就在金凌疑惑的目光里闸住话题,咯咯笑着被金子轩拥进怀里。
金凌从没说出口过,但他很喜欢看这一幕。
同时,也越来越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这事儿金家人都被金子轩封了口,江澄也不知道详情,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没了臭气烦扰,金凌跟着凑到尸体旁边。江澄已经大致看过,此时正翻着眼皮看眼球的情况,眼见金凌凑过来,江澄让出半个身位,抱着臂站起来。
尸体的损坏程度是真的很厉害。金凌看了许久,也没找到致命伤。但每一处伤口,看起来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过似的,受力不均,按理说如此疼痛的死法,神情不应该像这样只是微微的惊恐。金凌隔着手帕掐着尸体的手腕,腕部光滑,倒是没有什么伤。
他眯起眼睛,在灵力的感召下,这几具尸体上残留的鬼气也淡的很,仿佛已经死去多日似的。
但最新的一具尸体,理应是昨晚刚刚死去。
他叹了一口气,泄气般的站起来,对江澄摇摇头。
“看出什么了?”江澄问道。
“鬼气不重,看不到致命伤,感觉像被砸死的,但看神情又不像。”金凌如实道。
江澄冷哼一声,把目光投向一边的家主。
他们此次除祟即为这位家主所托。周家家主称自家有厉鬼作祟,七天内已杀八人,在金麟台上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前来除祟,照夷陵老祖的规矩,每月杀一人,连续作祟三个月便能称为厉鬼,这只鬼每日至少杀一人,其凶狠程度已是举世未闻。
周家主在一侧捂着口鼻,见江澄看过来,忙弯弯腰,道:“仙师,你看这……这鬼能除吗?”
“现在还不知道。”江澄道,“你且把情况一五一十再说一遍。”
金子轩挺直胸膛,与江澄对视一眼,道:“不许撒谎。”
周家主一阵哆嗦,战战兢兢道:“从大概一月前……我就总是听见婴儿的哭声,大晚上的,我以为是哪个仆人的孩子,还专门警告过,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府上,根本没有孩子。”
发觉婴儿并非出自己家之后,周家主寻遍了四周,全然没有那样小的孩子,也并没有其他人听见啼哭。能听见婴儿哭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上任周家主是他的兄长,去世月余,他刚刚接任,事务繁忙,本以为是太过劳累导致的幻听,不想几日后,家里的仆人清晨醒来,发现他的近身侍卫满身血迹,僵直在大门前。
自此,无论他换谁做侍卫,第二天总会看到他横死门前。
到了第七日,他门前的尸体又多了一具。
周家主无论如何不敢再拖下去了,当机立断从库房里提出银两礼品,带着一队人马奔向当地的修仙世家,哭着求金家亲来除祟,因此才有了这次夜猎。
金凌越听越不对劲。
照周家主所言,作祟的恶鬼是个婴儿,鬼婴害人毫无逻辑,且喜好女子,靠满口獠牙杀人,故其害死的人身上必有咬痕。
幼时枉死,怨气最重,鬼气徘徊难散,断断不可能这么淡薄,何况是连续作祟七日的厉鬼。
“你瞎说什……”金凌忍不住开口道,话没说完,金子轩就捏住了他的一边肩膀。金凌抬头看他,金子轩轻轻摇摇头。
“你们家,最近有婴儿去世或者小产的事吗?”金子轩问道。
“没有。”周家主摇头,“我妻子倒是正有身孕,但府上再没有别的幼婴了,更别说婴儿去世了。”
金子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无论如何,今晚看看情况吧。”他道,“叫家里人都在自己房里好好待着,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动院里的布置。”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家主一眼,“叫你的侍卫在屋里好好待着。”
“为什么不让我说?”金凌跟在金子轩身后,不满地问道,“那家伙说的漏洞百出,一看就是撒谎。”
“不许无礼。”金子轩轻轻敲了一下金凌的头,“怎么漏洞百出了?”
“鬼婴杀人根本不是那样!伤口不对,鬼气也不对,而且鬼婴作祟鲜有生人,多半寻仇,怎么单单对着一个他?”
金子轩边听边点头,道:“还有吗?”
“还有?”金凌一愣,“还有什么?”
“这人身上自相矛盾之处可不止这些。与其说他哪句在撒谎,倒不如猜猜,他哪句说的是实话。”金子轩目光冰冷, “阿凌,你今晚小心点。”
江澄附和似的点点头。
金凌满脸疑惑。思索许久,也没想明白自己还遗漏了什么。三人走进内院,正对着的就是周家主的屋门。地面依稀可见干涸的鲜血的痕迹,想来正是那鬼婴每晚作祟之处。
江澄俯下身来捻起一点泥土,又看看四周,皱起了眉。
金凌跟着环视四周,也觉出不对劲。血迹蔓延的部分太少了,而鬼婴身材矮小,一击致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血迹怎么可能只在这样小的一片土地?
金凌还欲再仔细看看周围,他们刚刚关上的院门却突然被撞开了,金凌下意识握住剑柄,却被金子轩止住了。
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踉踉跄跄地闯进来,看起来已五十有余,脸上带着焦急而又茫然的神情。
“你们看见他了吗?”她边说边四处寻找,“我找不到他了。”
“找什么?”江澄皱眉,“‘他’是谁?”
“就是他呀!”女人激动地挥舞手臂,“我的……”
女人身后冲进来几个侍女,一左一右搀住女人的双臂。另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向他们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家老夫人,大老爷去世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到处找她的儿子,打扰到仙师了。”
看来是周家主的母亲。周家主的哥哥月前去世,老人家精神失常也在情理之中。
金凌把手从剑柄上放下来,轻哼一声。金子轩不动声色的打量老夫人一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在地平线,金子轩与江澄侧着身,与金凌站成一个三角。江澄用余光瞥了一眼金子轩的右手,又向他那边挪了挪。
待到子时后,金凌等到有些不耐烦,他们才听见婴儿低低的哭泣声。最开始只有轻微的一点,后来逐渐响起来,金凌按捺不住想要行动,被江澄死死按在原地。
“再等等。”他道。
月色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顺着墙头爬上来,从墙上探出头向下看,修仙之人目力极佳,金凌清晰地看到那鬼婴一身的鲜血,双目圆睁,甚至还拖着一条不短的脐带。
鬼婴茫然无措地向下看,看过他们三人之后,愤怒又失望地放声大哭,边哭边从墙上滚下来,直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
江澄右手三毒出鞘三分,另一只手揪下金凌的银铃,轻轻丢到鬼婴面前。
小婴儿的哭声凝滞了一瞬间。半晌,他歪着头蹲下来,想去碰那只银铃。银铃在它的手尚未靠近之时便已轻轻作响,只发出微弱的白光,却激的鬼婴尖叫一声,哭的愈加放肆。
江澄盯着银铃又看了几眼,才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他收起三毒,反手摘下紫电银戒,高高的扬起手,一把抽在周家主的门上。
金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木门应声而碎,周家主惨叫着后退几步,却被紫电缠着一条臂弯拉进大院,一个不稳跌坐在院内。
“你们干什么!不是说要除祟吗,不是不让我外出吗……”他忽的看见一边的鬼婴,惨叫道,“鬼!是那个鬼!杀了他!快杀了他!我给了你们钱的!”
“别动。”金子轩右手仍然不能行动。他左手拔出岁华,并未注入灵力,前进几步站在周家主一侧。
那鬼婴听见周家主的惨叫,哭声也跟着戛然而止。他俯下身,顺着地面嗅着什么,接着猛地直起身来,还挂着血泪的脸上竟露出笑容来。
那笑惊喜万分,像个真正的婴儿被逗得笑起来一般纯真。
“啊……”鬼婴艰难地发声,一面摇摇晃晃地向他走过去,“咯……”
咯?金凌迷惑。
金子轩皱着眉,抬手给岁华注入几分灵力,那鬼婴身形一顿,突然疯狂一般扑过来,金子轩心下一惊,手里岁华挽了一个剑花,把鬼婴勾在剑尖,右手掏出一叠符纸,将鬼婴定在原地。
鬼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看向周家主,血泪染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与无助。
“别,别让他再看着我了!”周家主发疯般的后退,“仙师!大仙人,杀了他吧,就是他搅得我不安宁!”
“我儿!”大门被一个衣着不整,头发散乱的女人撞开,金凌惊吓一瞬,才辨认出那是方才闯入的疯老夫人。
“不许杀他!”老夫人踉踉跄跄地冲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侍女,五六十岁的女人,此刻却力大无比,一把挥退身后的随从,扑向金子轩剑尖的婴儿。
“我找着了,我的儿,我的儿啊……”老夫人哭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伸手就要去抱已经不成人样的鬼婴,“别哭……娘在这儿……”
金子轩挑起剑尖,避开了老夫人的手。鬼婴身上的血是带有尸毒的,常人不能触碰。他扭头去看满面死灰,正咬牙切齿地看着老夫人的周家主,冷笑出声。
“现在,你能说实话了吗?”
“你们家,到底有没有枉死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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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鹤:今天双更,祝羡羡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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