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赤紅之瞳

我坐回池裡，在水裡吐着气泡。我原本以为她会马上抽身离去的。但只见她缓缓的放下了剑，又伸出手来把缠在身体上的毛巾扎了个结。我在水裡面看着她缓缓的又再步进了池裡面。她和我在澡堂的池裡面相对坐着，月光被云层遮挡住时，只剩下她一对血红色的眼眸像蛇一样，在烛光下隐隐可见。她伸出手来搅动着池水，那模样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少女。她好像起了兴緻，像我一样也把头埋了在水中，只露出鼻孔以上的脸。我觉得她似乎有话想要说，我在等待着。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月亮又再探出头来时，她向上抬起头，原先有点绷紧的肩头也渐次放鬆下来。我觉得有必要和她说些甚麽，于是我首先开口了。

「有没人说过你的眼睛很特别?」

她没有回应，瞧了我一眼后，又再望向窗边的月。我觉得自己总究是有点冒失了，也就不再说话。不过她倒是徐徐的开口说了:

「很少看到红色的眼瞳吧?」

「是的。」

「一般来说，帝国裡面，除了北方人种多数是有蓝色的眼眸外，中部和南部人都是黑色瞳孔比较多的。像我这样有红色瞳孔的人，少之有少。你这样想也不奇怪。」

「抱歉。」

「不，这没甚麽。」她伸出手来，弄了弄自己背后的一头秀髮。「因为在各种意义上，我都不是一般的人种。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那麽，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呢?」

「我没有自己生身父母的记忆。自懂事以来，我就是在教会中长大的。那是在我很小时候的事。」

「对不起。」

「没有。不要反复的这样说。你是个男人吧? 不要一直道歉。我是因为想讲所以才讲的。还有，你的伤没关係吧? 这样沾水，对伤口可不好。」

「应该不会有甚麽大问题的。」

「那就好。」

水声在四週涌动着。我又再问她:

「那麽你要结婚了吗?」

「我讲过，我已经拒绝了。我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打算。」

说完后，她又再瞧了瞧我。我感到不好意思，于是问她:

「你以前有没有曾经救过人?」

「救人?」

「比如说，曾经救过被魔兽围困的孩子。」

她想了想，说:

「没有。」

我心头一热，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未等我开口，她已经从池裡面站起了身，不等我开口，转身就到了衣服架前。突然她转过身来，怔怔的瞧着我。她似乎是打算换衣服。我于是转过身去不看她。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风吹动草叶的喃喃细语一样。我忍不住的回过头去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她左手一扬，把上衣穿好，又把银剑别到腰带上。她晃了晃头，坐在木凳上，侧着头用毛巾把头髮擦乾了。我看着她这样擦乾自己身体的同时，异样的情绪充斥心头。但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眼前一黑，却是甚麽都看不见了。

等到我醒来时，有人用力的拍着我的脸。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痛。我回过神来，看到李芷月正在宿舍大楼外的空地上用力拧着我的脸。我哎哟哟的叫痛，但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拧我的脸，不但没有鬆手，手上的力度倒是重了几分。我马上弹起身来，一隻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说:

「你在干甚麽啦! 痛死我了!」

「白痴! 半夜三更的躺在这裡干甚麽? 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要閒话我们了。快起身! 快起身!」她又一脚向我踼来。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小脚抓住。她的脸涨得通红，口裡说:

「快放手! 无耻!」

「不放!」

「快放手!」她又用力的摇了摇自己脚。

「师傅我不会放手的，不然你又会跑开了。」

她的脸色突然温柔下来，脸上冒出不知是惊喜或是忧愁的表情。她慢慢的不再挣扎，鬆开脚去。我也放开了她的脚祼。这时我留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睡衣，一条短短的睡裤。她好像感到有点冷，就微微的打了个寒战。月亮已渐渐西沉。我摸了摸自己身上，自己原来好好的穿上了衣服，因而就不怎样感到冷。这时小玉身上披了件外衣，手裡托着一支红爉烛，从宿舍的大门走了出来。她说:

「先进来再说吧。」她把手裡的烛火一扬，把地面照得更亮了。这时我看到在远处的树林裡面，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动了动，然后就阴没在树林裡面了。李芷月似乎也看到了那个身影，出神的看了看。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站起了身。一弯冷月在天际云间飘浮着。

「是她吧?」李芷月怱然说。

「她是谁?」小玉问。

「那个人…… 到底想怎样?」

她没有再说甚麽，转过身去回到了宿舍裡头。小玉走过来扬起了手裡的爉烛，看了看我。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她说:

「没事，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在空地上睡觉而已。」

她似乎觉得好笑，哈哈的笑了出声。她说:

「不知为甚麽在你身上总是会发生些特别的事。是遇到了些甚麽好事吗?」

「我想是的。」

我向树林的那边望去，彷彿那个人影仍然残留在那边似的。我再次回头时，小玉也已经不在了。我回到宿舍裡面，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我回到床上，把今天的事回想一遍。太多的谜团难以解释。我又再想起她的果体，那副在月夜底下毫无保留的身体。起初我觉得十分兴奋，但随着时间过去，睡意袭来，我沉入梦乡之中。梦裡我看到鹿伫立在森林的那一边，正在好奇的瞧着我。不过这次当我想走近伸出手去摸牠时，牠却迈开轻快的步子走开了。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时，两个人都已不见踪影。小玉留下一张字条，要回家去看家裡人。李芷月也没有留下甚麽吩咐，我坐在床上，打着呵欠，等待时间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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