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传说

看着冷汗划下的菲尔文，神秘人露出了一个有点不知所云的表情：

“诶？我，只是想蹭顿饭而已？”

哈？

神秘人手一招，周围丛生的风剑草便无风而动，窸窸窣窣，几个披着土黄色披风的人便从其中走了出来。

然后他看向菲尔文，耸耸肩。“阁下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我承认，阁下的厨艺的确非同凡响，但我等也不是唯利是图、杀人越货之流，只是恰巧路过，想讨顿饭吃而已。”

“怎么，阁下不同意吗？”

菲尔文悬着的心这才“扑通”一声放下，连忙应声道：“哦，哦，好，同意，同意。只是吃顿饭而已···”他看向跟着神秘人出来的那几个汉子，那些披着袍子的人里面都有层鲜亮的白色银光。

那是胸甲。他听买药的屠夫说过，只有铠甲的颜色才会如此鲜亮，甚至比市面上整日流通的银币还要闪亮。

再看菲欧娜，还有莉艾，菲尔文发觉她们已经被吓呆了。

本来，菲尔文以为自己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两人直接饭都不吃了。勺和叉内盛着的肉块轻轻颤抖着，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他忽然有些后悔留下这几人。

“你们都是去亚奈尔集市赶场子的吧？”

神秘人一边品味着勺子里的肉块，一边啧啧称赞点头：“好吃！你们三个人，兄弟姐妹，一起去集市卖东西，这阵势可有点少见啊。”

接着他又问，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么多东西，都要卖掉？那可得花不少功夫！就我听说，亚奈尔集市那边正闹乱子呢，过几天就得关门了。你们不会是想搬家吧？”

这，的确是要搬家。菲尔文犹豫着，没敢表态。他不确定这神秘人要做什么。

毕竟，之前他身上那股杀气，还有眸子里那宛若能瞬间吃人灵魂的阴狠劲，可给菲尔文不少阴影。他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要他放下防备就更不可能了。

毕竟，菲尔蕾娜才说过。他血统的强大，伴随着的是风险的剧增。若是有盯上他血统的人，就凭他现在的能力，肯定连几个小水花都翻不起就被捏死了。

就像捏死一只臭虫。

但神秘人又忽然笑了，像是一下搞明白了这气氛的源头。“抱歉，是我行踪太诡秘，吓到各位了。但我等真的只是过客，与你们并无瓜葛。”

“就算出手，”菲尔文似乎看见一条毒蛇浮现在他眼中，“也不是对你们。我们有事务在身，从来不取无必要的性命。”

菲尔文咽了口口水。

“哈啊，果然还是没法相信吗。”神秘人捂着头，有些沮丧。

“明明亚奈斯的荣光洒满了这片土地，我还以为能在这里遇到民风淳朴的人家呢。兴许还能许配给我个漂亮民女什么的，下半辈子就不用再操劳了。”

亚奈斯，那是矗立在蒙克瑞亚西南边境，横亘几乎五分之一海岸线的超级山脉。菲尔文记得它，而且记的很清楚。

我的养母，某种意义上也是给了我重生机会的，米萨·索瑞霖，时常跪拜的就是这座山。她常说，如果没有亚奈斯，我们早就灰飞烟灭，整个西南荒原上的生物也不会有今天。

但菲尔文能肯定，亚奈斯和这神秘人的民女老婆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你们也要去集市吗？”为了岔开话题，菲尔文朝某个吃得正欢的，披着土黄色披风的盔甲战士搭话了。

但是没有回声。

“别费心了！”

神秘人把手臂搭过来，将菲尔文拉得和他贴到一起，浑然像是菲尔文的铁哥们：“这些背负着重甲的骑兵，一个个都是铁疙瘩，不会随便和你说话的。”

“但是，要是你有非分之想的话，他们的剑可比你的嘴巴快得多。”

菲尔文又咽了口口水，还把想说的话也一同咽了回去。“他们···都是剑师？”

神秘人摇摇头、“不是，但是比剑师更可靠。这片地方可没有什么剑师能凿开手腕粗的硬铁块。一个七十金币，你旅途的最好伙伴。”

七十金币，我的妈呀。

菲尔文没被盔甲战士的冰冷外壳吓到，却被它们的“价钱”吓到了。“这些人，不，这些骑士···它们都是商品吗？”

“至少吃得比许多人好。”神秘人笑着，神情却有点落寞，“它们可是宝贝，供着这些人吃喝的，蒙克赛尔内一个普通人拼死拼活两个月都赚不到。”

他又说：“艾弥撒尔原来是个好地方。要是那该死的潮汐没来的话···我们用不上这些骑兵，生活也要轻松许多，至少不用长途跋涉···担惊受怕，刀口舔血。”

察觉到一旁的菲尔文已经听得入神，神秘人爽朗地笑了两声，把他从出神中唤醒。

“好啦，时间不早啦。”他撕下最后一口面包，混着肉块囫囵吞进去，随后一咕噜站起来。

“也和你聊了很多不必要的话题。那些事，以你的年龄还不用考虑···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的。我叫哈斯，”神秘人把帽子往后拉一点，好让菲尔文能看清楚他的脸，随后把手按到他肩膀上用力摇了一摇：

“来日方长。”

待到哈斯走后，菲欧娜和莉艾两人才回过神来，恍若梦醒。她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菲尔文，竟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以前认识吗？”

菲尔文一身冷汗：“你别乱说啊！我不是，我没有。你觉得我这种年龄的人，要是和他混在一起，我还能活到今天吗。”

“但是，那可是‘灰翼’啊。”莉艾呆呆地望着神秘人离开的方向，像是丢了魂。

“‘灰翼’？”菲尔文好奇。“那是什么？”

呃，这小子居然问出这种问题？莉艾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你是在逗我玩吧？小儿止夜啼多半用的就是他的故事，这传说据说比你的岁数都长！你居然问我‘灰翼’是什么？？”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看菲尔文脸上那表情挤得，都快哭了，莉艾也只好叹口气，做个糊涂人：“‘灰翼’，就是在魔物和人类，山贼和住民，贵族和平民之间周旋的存在。”

“传说他掌握着上古神明仅存的力量，而且和栖莉丝女神并不同源。曾有许多势力因为眼红他的能力而出手暗杀，结果杀手无一例外地都没了踪迹，犹如石沉大海。他会因为一顿饱饭而对同桌餐客痛下杀手，又会因为所见的平民女性被轻薄而对犯事的贵族大开杀戒。所有见过他动手的人都死了，甚至有人说，在夜晚五时，只要轻念他的名字，就会遭杀身之祸，除非那人不曾做过任何坏事，所以他的事至今都是传说。”

那还真是可怕啊···菲尔文磨砂拳头，估摸着若是真的动手他能活几秒钟。

等下。他想到一个疑点，便皱眉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认出他就是‘灰翼’的呢？”

莉艾又叹口气，眼神不知是哭是笑：“那五个披风骑士···它们正是‘灰翼’的护卫剑士。而这些人的性格，一如传说中的那样，沉默，孤僻，一言不发。因为和灰翼一样，正体是鬼魂和骷髅，所以即便身着重甲也不觉沉重。”

菲尔文仔细回想，不觉缓缓咽下一口口水。

“我看到了他的脸···”

莉艾似没听见。“哈？”

“我是说···我看到了他的脸。挺帅的，还微微有点发胖，像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

···

入夜的时候。

“这回大小姐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

草原的深处，小山包的背侧，灰袍男正箕坐在火堆旁边，拿着一根木棍挖着泥土。“菲涅·埃尔蓝，家族的小妹妹，明明是希望之花，却在这个关头出了问题。那老巫婆也神神叨叨，肯定又要说些没脑子的话。”

自言自语着，灰袍男继续玩着泥土。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乐趣，反而越来越焦躁。

“喂，查理。”

他干脆扔掉了手中的木棍，转而用好玩的声调朝篝火边的一个骑兵搭话：“你觉得，大小姐是怎么想的呢？她会听那巫婆的话吗？琳流虽然是我的家主，但按辈分她却只能算侄女。现在就把家族的事物交给她，真的好吗？”

查理没有说话。

那骑兵一直都没有说话，就是这样。哪怕烤火的时候，也不肯把那层破壳褪下来，简直跟真正的铁疙瘩一样死板。

嗨。正因为这个，我才会这么不愿意一个人出来啊。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灰袍男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仰望星空。

他看见了漫天的繁星。星星一反常态，以无私的态度投出堪比月光的明亮光芒。这也让它们的颜色、大小被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洒落满地的珍珠。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若是没有这繁星，他可得活活闷死了。

“查理···不，算了。阿尔法！”

他换了个人，尽管心里知道还是不会有回音：“你说，我们家族那个养子···那个整天添乱的柯本，他哪天会不会和这些星星一样，变成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好人啊？”

他说：“我为他早就担心死了。许多次给他擦屁股···我其实是很不愿意的。若不是老爸卧病在床，家主离世，琳流又逼着我，我又怎会为一个小屁孩瞻前顾后呢···我可是堂堂‘灰翼’啊。”

随后他却释然地笑了。虽说琳流的许多行为他不很同意···但若放在家族的角度考虑，的确都有道理。即便那只是个还未成年的侄女。

“喂。阿尔法！柯本要是知道我要想办法救菲涅，他会不会蠢到找人过来阻拦啊。”

灰袍男讥笑两声，摩拳擦掌有些兴奋：“毕竟他可不知道传说究竟有多厉害呢。靠他的智商，没准真会做这种事···那就让我等他们来吧，看看到底是谁有本事，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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