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中的陈深听到这一阵枪声,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无力地跪倒在地,那束野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揉碎。从后背望过去,只见他的身躯在压抑地起伏,好像在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痛苦和无奈。他终于就这样和李小男诀别,他甚至没有看到她最后离开时的模样。伊然就这么看着也没有上前,她知道这一关要靠陈深自己。树林里的毕忠良和刘二宝也离开了,他们都没有想到救李小男的只有一个女人,还是苏三省的姐姐。毕忠良沉默不语地走着,他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陈深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宋公园回到办公室的,他知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李小男一眼。他不敢。可是他没有想到,回到办公室以后,他却又处处看到了“李小男”。他在装满李小男遗物的箱子里,看到一副围棋,脑海里立马闪现出和李小男下棋时,李小男不停嗑瓜子的样子……
陈深难过的样子没有人看到,扁头一直守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扁头看着手上那个开着星星点点粉色小花的仙人球,也不禁替陈深感到难过起来。伊然走到扁头面前
伊然:“他一直在里面?”
扁头:“嗯,没出来过”
伊然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去,只是靠在另一边的墙上
扁头:“嫂子,你怎么不进去啊”
伊然:“让你家头儿自己冷静一下吧,这要看他自己,别人怎么说都没用,我也不想他在难过的同时还要顾着我”
毕忠良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扁头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看到毕忠良,他恭敬地打招呼。毕忠良看了一眼陈深的办公室问他
毕忠良:“从刑场回来他就一直待在里面?”
扁头:“就中途出来说了一句话,叫我到六大埭抓住李小姐的那个仓库,去把这个拿回来。”
扁头说着举起手中的仙人球。毕忠良看了一眼那盆仙人球,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走开时,却又突然停住,伸手拿过扁头手中的仙人球对他说
毕忠良:“陈深要是出来了,叫他来见我。”
毕忠良:“丫头,你也过来”
伊然:“我就不去了,你跟陈深说吧”
毕忠良:“也行,回去陪你嫂子吧”
伊然点了点头,临走前还看了陈深办公室一眼。扁头看着毕忠良拿走那盆仙人球,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不敢抗命。回到办公室以后,毕忠良盯着桌上的仙人球看了好一会儿,还动手把整盆仙人球倒在了茶几上。他从那些沙土里翻找着什么,又查看了仙人球。他怀疑它是否夹带着什么秘密,可是除了手指被仙人球的刺扎了一下,也没从里面发现什么。毕忠良不禁有些疑惑地向后靠坐在沙发上。毕忠良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陈深,直到扁头跑过来告诉他,陈深又一个人跑去了会议室。他才思考了一下,朝会议室走去。毕忠良端着那盆仙人球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陈深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黑色中的上海。他的脖子上还围着李小男为她织的那条围巾,神色已经十分平静。留声机里,周璇的歌声正缓缓地唱着:“银花飞,银花飞,银光穿透了绣罗苇,张灯赏雪红楼里……”那是李小男生前最爱听的曲子。毕忠良走到陈深身边,和他并肩立在窗前,也望向了窗外。
毕忠良:“上海可真是个无情的地方”
毕忠良淡淡地说
毕忠良:“不管每天死多少人,只要天一黑,它永远都是这副灯红酒绿的模样。”
陈深扭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了毕忠良递来的仙人球,然后便发现花盆已经被动过。他不禁心酸地看了看毕忠良
陈深:“人都死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毕忠良:“我这是对你负责。你大概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没合眼。”
毕忠良说着语气有些无奈
毕忠良:“我就怕你背着我干出什么傻事,到时候会有一百个枪口对着你,我就算想保你也无能为力!”
陈深看着毕忠良,苦笑了一下
陈深:“如你所愿,我到底还是把她送上了黄泉路。我以为我不会用枪,就再也不会杀人了。可原来没用枪,也是可以杀人的。”
毕忠良淡淡地看着他
毕忠良:“枪林弹雨里打滚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陈深的目光转向窗外,他有气无力地说
陈深:“你的意思是,我也应该像这夜上海一样无情吗”
毕忠良:“明天就把跟她有关的东西都烧了,埋了,扔了”
毕忠良说罢,径直离去。陈深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那盆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里已经湿润。银花飞的歌声仍在会议室内飘荡,它唱:“银花飞,银花飞,银光穿透了绣罗苇,张灯赏雪红楼里……”和陈深一样悲痛的还有一个人。在苏三省的新家里,苏三省失魂落魄地坐在黑暗的屋子里。苏三省不仅是因为李小男而悲痛,还有她姐姐,苏翠兰的尸身就躺在屋子中间摆放的一张门板上。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
苏三省:“姐,以后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三省对不起你。”
苏三省说完,起身无力地走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块手帕,眼泪掉在了手帕上。那是李小男之前送给他的手帕
苏三省:“果然啊,好人,总是没好报啊”
苏三省:“既然我做不了好人,那我就,坏到底吧”
夜越来越深了,深得好像永远都见不到太阳……因为苏翠兰突然闯到刑场的缘故,李默群第二天就立马召集了所有相关人员开会。一落座,李默群就愤怒地看着苏三省质问
李默群:“苏三省,你失踪多日的姐姐为什么会在现场?你们又为什么发生争执?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苏三省:“李主任要我给什么解释,我姐已经死了,解释?能让我姐回来吗”
毕忠良适时地插话
毕忠良:“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在击毙李小男之前,苏所长要把所有行动处的人都支开?”
苏三省没有看他,眼神依旧紧盯着陈深说
苏三省:“陈队长和伊然不是我支开的!”
李默群显然也注意到了苏三省盯着陈深的目光,但他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继续问
李默群:“苏翠兰为什么要跟你争执?”
苏三省:“她一直不知道我在为76号做事,是军统的人刚刚告诉她的。”
李默群:“那开枪打死苏翠兰的人又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毕忠良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苏三省:“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看着苏三省的样子,毕忠良与李默**换了一下眼神,才悠悠地说
毕忠良:“老百姓都以为日本人狠,可中国人对付自己人,又何尝不狠?”
苏三省没有再说话,毕忠良又看了看李默群,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现在这样的结局也好,苏翠兰既然死了,李小男也没救走,就让他自己跟军统结仇结怨去吧。苏三省的样子倒是让陈深忽然有些怜悯,他知道不陈深怜悯苏三省,但苏三省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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