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是春天，所有的花都在训练营的野地上放肆地开放。他还和毕忠良一起在江西围剿过中共，那时候毕忠良的头部被弹片划过，掀掉了一块头皮，差点昏死过去。理发师出身的陈深背着毕忠良走在一片荒草凄凄的路上，长长的野草几乎没过他们半个身子。

　　忽然一声枪响，一颗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击中了毕忠良的腿，毕忠良发出一声痛呼。陈深立刻扶毕忠良躺下，自己也低伏在毕忠良身边一动不动，他感觉到有人正踏着野草渐渐接近他们。

　　陈深举枪对准来人的方向，来人脚踏野草的声音一下下地传入陈深的耳膜，陈深同时听得到自己内心紧张的狂跳声。等人影接近，他一枪击发，对方应声而倒，发出一声痛呼，仿佛是个男孩的声音。

　　陈深和毕忠良小心翼翼地走向前去，一个十二三岁的日本少年仰面躺在草丛中，他被陈深刚才那一枪击中了腹部，正在无力地喘息着，血泡在他的腹部汩汩作响地冒出来。日本少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举枪就射。陈深一脚踢飞了日本少年手中的枪，可是陈深举枪的手在颤抖，他没有办法再开出第二枪。日本少年看出陈深的犹豫，他挑衅地看了陈深一眼，支撑着站起身来瞪着他。

　　毕忠良在旁狂吼着“杀了他”。就在陈深犹豫不决时，日本少年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飞向陈深，陈深情急之下再次开枪，直接击中了日本少年的眉心。几乎是同时，小刀飞过陈深的面颊，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陈深看着无声倒在草地上的日本少年，满面惊恐，竟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枪。

猛然间，陈深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伸手捂着脸

陈深：“你知道的，我试过很多次，就是不行。要不就按嫂子说的，你把我调去总务处吧。我也不想当科长，就在牛一平的手底下随便打个杂就行。”

伊然一脸心疼的看着陈深，把手放在陈深的肩膀上

伊然：“陈深”

毕忠良：“胡说八道！整个行动处，我真正信得过的就你和伊然两个，你哪也别想去，老实待在我身边。从明天开始，我要审‘宰相’。”

毕忠良看了陈深一眼

毕忠良：“你跟我一起去。”

陈深：“你知道我一向不爱管这些事，这回就算了吧，下回行吗？对女人我下不去手。”

毕忠良：“不用你动手，你就给我在一边看着。揪出伍志国是你的功劳，审讯你也一起来，回头让你在76号总部领一份功，免得处里有些人老是对你说三道四。”

陈深刚想说些什么，毕忠良就继续说

毕忠良：“已经拖了两天，明天下午李默群坐两点半的火车回上海，我得给他一个交代。所以明天中午回处里开审，你老实待着不许跑。”

陈深：“官大一级压死人。”

其实跟毕忠良一起去审沈秋霞是陈深想要的结果，只是他必须得维持以往在毕忠良心中吊儿郎当的形象，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否则绝对逃不过毕忠良的眼睛。

伊然：“哥，那我呢？”

伊然看毕忠良都安排了事情给陈深，自己怎么反倒成了最悠闲的人了

毕忠良：“你就多陪陪你嫂子”

毕忠良也是有私心的，他并不是很想让妹妹看到自己狠辣的一面能避则避吧

伊然：“好吧，你都把嫂子搬出来了，不给你面子，怎么着也得给嫂子面子啊”

正好陈深拜托自己去看看他的侄子现在如何了，正好趁这个时间去看看。伊然和陈深对视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第二天上午，陈深刚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陈深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李小男咋咋呼呼的声音

李小男：“陈深你个没良心的，这都几天了，你也不来看看我？打电话也找不到你，你不知道人家那天见不了血昏倒了吗？”

　陈深因为李小男声音太大，不得不把话筒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儿，等她说完了，才把话筒拿近说

陈深：“我也昏倒了。”

李小男：“什么？你什么情况，快出来当面跟我说清楚！快！我在马尔赛等你！”

陈深：“先挂了”

刚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看到了全过程的伊然倚靠在门边戏谑的看着陈深

伊然：“哟，我们陈大队长也有今天啊，真是分水轮流转啊”

陈深：“能不能别说风凉话，我都快被李小男烦死了”

伊然：“不像你啊，桃花相伴怎么可能会烦呢”

陈深：“得了吧，李小男顶多算朵霸王花”

陈深嫌弃的说道，突然灵光一闪，摸了摸下巴，一脸奸笑的说

陈深：“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伊然：“我拒绝”

陈深：“走”

陈深当做听不到伊然说的话直接拉着伊然的手就往外走，让伊然来不及反应便被陈深带走了。

他经过刘二宝办公室时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和刘二宝四目相对。他径直走下楼梯，随意地向后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刘二宝也走在后面了。刘二宝见他往后看，立刻停住脚步，掩饰地拉住刚刚经过的特务阿强胡扯了几句。

　陈深也不拆穿，只是和同样发现刘二宝的伊然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他不担心刘二宝的跟踪，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让刘二宝发现不到他的任何异常，反而可以借此来消除毕忠良对自己的怀疑。陈深走到马路边，随手招了一辆刚好路过的黄包车前往马尔赛咖啡馆。刘二宝立即从门卫室旁拖出一辆自行车骑上，尾随陈深而去。

　　片刻后，陈深和满脸不情愿的伊然到了马尔赛咖啡馆。他从黄包车上下来，付钱，扭头便看到李小男已经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正热情地冲他招手。陈深正了正自己的领带，拉着伊然走进咖啡馆。而在咖啡馆不远处的一个弄堂口，刘二宝骑着自行车从弄堂里出来，隔着咖啡馆的玻璃，他看到李小男眉开眼笑地挽着陈深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李小男看着陈深脸上、脖子上的伤

李小男：“怎么搞的？”

　李小男伸手欲摸陈深的脸，却被陈深灵活地闪避过去。他不回答李小男的问题反而说

陈深：“看不到还有人吗？不知道打招呼啊”

李小男：“什么啊，跟人家约会，还要带个小姑娘过来”

说完瞟了一眼陈深，然后笑脸盈盈的伸出手对伊然说

李小男：“小姐，你好我是李小男，是陈深的女朋友”

伊然：“伊然，陈深的同事”

伊然伸出手回握她然后对陈深挑了挑眉

伊然：“陈队长艳福不浅啊”

陈深：“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我一兄弟，你有看过会娶自己兄弟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陈深反射性的想对伊然解释，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什么。

——————小剧场————————

陈深：为什么李小男说是我女朋友，你都不吃醋的

伊然：不好意思，我不吃醋，我吃酱油

陈深：是吗，怪不得你那么黑

伊然：滚

陈深：好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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