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祈幸正看着阴暗的房间内部思索。
无论昨天晚上自家助理到底在念叨什么,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殊日子这一事一定是确凿无疑的。
比起往常只是静静像在寻求什么庇护一般蜷缩在自己身旁,今天的少年显得匆忙了许多,似乎有些忧心地时不时就跑出去一下,时不时翻找一下什么然后很紧张地踌躇徘徊。
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在关注着时间。
现在也是。
朱木在之前不久突然蹿了出去,然后一去就许久没有回来。
寂静之中似乎连针落的声音都可听见。
白发少女活动一下被束缚住的手掌,尝试性地缩动关节,试图解脱开来。
虽然她并不打算真的逃跑……但是,一股不祥预感让她暗自下定了多一分保障的决心。
就在这时……
“咚!”
沉重撞击声突然破开寂静,艾祈幸也赶紧将手中的小动作收起,换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从门后漫不经心窜入的朱木差点摔倒,来不及站稳他直接蹲下,一手拿着的小板凳倒在地上,手上提着的一个塑料袋中掉出了一些棍状物。
身上沾满了灰尘,但少年神情中倒看不出狼狈,他很快收拾完那些散落的物件,将其装回袋内。
他先默默蹲了一会儿平复着气息。
“欢迎回来,你做什么去了?”
先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被绑在椅子上的白发少女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并对朱木报以温柔的微笑。
“嗯,我回来了。”
听见声音的少年微微一怔,接着马上露出了无神的微笑,从地上爬起并坐到了另外一把小板凳上。
“会长大人这边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吗?”
“还好。”
“是吗,那就好。”
点点头,一身狼狈的朱木从塑料袋中默默掏出一根灰色物体。
“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哦?是什么?”
“唰——”
一道光芒突然出现在了阴暗房间中,艾祈幸双瞳因此本能地收缩了一下,但紧接着她便因眼前的景色而屏住了呼吸。
一片灰暗的屋内,一束虚弱而温暖的光芒从死人般的少年手中突然浮现,不时有一点火星从中脱出,又马上死在了周围黑暗中,这并不炫目的光芒映照出一张疲惫、苍白,因睡眠不足而有着黑眼圈的脸。
少年的黑色衬衫上时不时被打上一点火星,倒不是很担心会不会燃烧……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端上了几柱蜡烛。
白色。
仿佛葬礼般蜡烛,将静静闭上眼合拢双掌夹住烟花的少年簇拥。
“今天是我的生日……”
愣愣凝视着手中的烟火,朱木缓缓开口:“抱歉……没什么钱了,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这是你的生日吧?应该说抱歉的是我,居然一时没想起来……”
如梦初醒地摇摇头,艾祈幸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在微光中本就若非人般美丽的脸庞更加近于神圣了。
精灵般的火星,一点点将光芒巧妙地布在了最美丽的地方,这是奇迹?或是梦境?
无论如何,都是能让人出神的景象。
本来是冰冷到让人窒息的房间,现在明明没有增添一丝温度,却莫名多了一丝暖意。
呆滞凝视着烟花的少年的脸,与白发少女的微笑。
这是什么呢?
那便是……幸福吗?
这在房间中乱窜弥漫的微弱火星,这黯淡光芒,仿佛穿越到了其他纬度,于奇异世界中瞥见了魔法一般……若没有黑暗,明明是世间再平凡不过的画面。
大概,有些东西在过多的情况下是无法被人珍惜的吧……就像光芒一样。
幸福也……
幸福,到底是什么呢?是会伤人,会让人害怕的东西吗……
“请不要道歉,本来生日必须要庆祝就是我家比较特别的规矩而已,就算不为我庆祝,会长大人平时对我的照顾就让我非常感谢了。”
微笑着回答的朱木。
接着他又露出那副发怔的神态,似乎不是随意识而是本能地呢喃。
“会长大人,我现在很幸福哦……”
“是吗。”
“嗯,因为活着,所以遇见了这么多很好的人……”
蜷缩在凳子上的少年比实际上看着更矮小一些,凌乱黑发挡住他的脸庞,看不清神色,黑色衬衫简直像比他身材大了一号似的……
当然,也更单薄一些。
沉默半晌后,白发少女最后叹息一声后平静地开口询问。
“朱木,你……恨着你的母亲吗?”
“怎么可能。”
忍俊不禁似地笑出声来,朱木似乎听到了玩笑般看向她看去,接着又马上辨认出艾祈幸认真的眼神,收起玩笑神色,认真、但依然微笑着回答:“我很喜欢她哦。”
“明明她差点杀了你和你妹妹?而且……你父亲也是她杀的吧?”
“……那是因为,妈妈她讨厌我们啊……”
表情落寞了一些,不过少年很快就又调整回微笑,没有正面回答地继续说出话语。
“但是,明明那么讨厌,还是生下了我们……我很感谢她,喜欢着她啊。”
幸福……
“明明被讨厌还能被生下来,我,很幸福啊……”
幸福、到底是什么……
爱……到底是什么……
……
“话说,今年也是助理成年的一年吧。”
在一切彻底沉寂下去之前,白发少女突然打破了这异样的气氛。
脑海中突然炸亮一处火光,在此刻,一切已在她的脑海中串联起来,因此她仰起头仿佛吐出雾气般感慨起来:
“18了,18了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选择这个时候吗?”
“……听起来,您已经知道我到底准备做什么了。”
“嗯。”
艾祈幸点点头,金黄双瞳中摇曳的火影混合在那感慨表情之中,完全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之人。
接着,她眯起眼笑了。
“所以,这就是你送给自己的成人礼礼物?”
“嗯,世界上,现在没有比起这个更能吸引我的了。”
“别开玩笑。”
接着,那微笑的脸庞变得面无表情。
艾祈幸极为少见地露出了一种以冰冷与敌意为主体的面部表情,语气也变得低沉而压抑:
“最糟了,对我来说再糟糕不过了,你以为我会准许你做这种事吗!你这家伙!明明我的助理倒是服从我啊!”
到最后,她徒劳地在椅子上挣扎着,咬着牙眼眶中充满了血丝,语调也逐渐变成了怒吼。
而朱木则像在观赏这一少见场景般蹲坐在她面前,一手撑住下巴,手中烟花也完全熄灭。
残余灰烬一点点难看地垂落。
接着,他淡淡吐出一句:
“……但是,你什么都做不了。”
“混蛋……”
“艾祈幸会长大人。”
威慑似地抬高音量,少年站了起来。
消瘦的身躯披挂着黑色衬衫,仿佛骨架一般竭力伸长同时让人感到摇摇欲坠,漆黑双眼散发出仿佛比这房间所有阴影还更加灰暗的神情,其中只有蜡烛火苗无助地垂死着。
他弓下腰,与白发少女面对面笑语着:
“现在的你,非常无力,毫无阻拦我的可能,弱小、无助、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一边说着,朱木伸出手,轻轻在虚空中假意抚摸了一下艾祈幸的脸。
接着,仿佛触动般颤抖一下收回手掌,语气再度变得温和,轻轻吐出一句:
“真可怜。”
“……”
“但是,也很美。”
闭上眼似乎还在回味手中余韵般,握紧手掌,少年再度远离椅子,却依然正视露出悲哀神情之人。
沉默一下后,他突然开始从口袋中掏着什么东西……
“对我感到恶心吗?但是,那些是真心话,事实上您的确是那样啊……现在,除了头脑,您真的对他人有任何优势吗?哦,长得漂亮?”
摸索。
寻找……
一把带着许些血迹的锈刀,模糊映照出少年无神微笑的表情。
朱木把这把刀抵在了白发少女白皙脖颈上,虽然是刀背,却依然能感到其上粗糙铁锈所造成的不适感,他则依然以有些虚弱的笑容与面前之人死死对视着。
仿佛,从齿尖咀嚼出的病态话语:
“但是,就算我划花您的脸,再把您家毁掉还是会有很多人爱上您的您信不信?其中当然包括我,会长大人您实在是个很神奇的人……”
刀刃在渐渐挪动。
原本抵住右侧脖根的刀背顺肌肤弧度般滑动着,仿佛跟随着朱木那双漆黑的瞳孔般,又仿佛只是将那细密话语传递过来了般:
“您知道吗?”
接着,刀刃到了下巴。
仿佛一刺便能穿过最薄弱部分达到口腔,指向人体最为脆弱的部分之一。
无法开口。
一旦开口,锋利刀尖必然会穿破皮肤,光是如此竭力昂头,也能感到一丝细密痛觉。
白发少女知道,只要自己一低头所得到一定是彻彻底底的贯穿伤。
而朱木似乎还沉浸在自己世界般,一边观摩艺术品似地细细观看着那近乎完美的曲线,一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这个世界上,真正让我产生过不是想保护自己而是杀了对方的想法的,只有两个人。”
刀横。
“一个,是小双。”
刀收。
“一个,是您。”
刀远。
重新将刀子举回虚空,朱木表面上依然是那副让人不适的笑容。
掺杂着幸福的笑容。
“而且,对您,我产生的是毫无缘由的杀意。”
面对深爱之人应有的笑容。
“对所爱的人产生莫名其妙的杀意,我一般,把这种情况怪罪于遗传的劣根性。”
“咳、咳咳……助理……”
激烈咳嗽了几声后,感到身后泛出一丝冷汗的艾祈幸……
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致。
完全无法感到恐惧,单纯为这一幕与被爱而感到激动的白发少女,金黄双瞳仿佛瞄准了世上最为珍贵猎物般泛起一阵强烈的侵略之欲。
“把这个怪给遗传不大好吧?我啊,觉得这是助理你的x癖太奇怪了。”
“还有。”
“我可是比你更奇怪,这点想吓到我,真天真……真可爱啊,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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