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篇其二十五·世人即正义

稍微等一会儿的话，饭菜就弄好了。

热乎乎的番茄蛋汤香味飘散在整个客厅中，酸甜中掺杂咸味的气息挑逗着胃部的腺体，朱木静静盯了一会儿那汤面，喉咙滚动了一下，话说，他记得熟番茄好像比生的更有营养来着……

‘稍微尝试一下吧？’

因为他是主位，在自己开筷之前其他人也没动，黑发少女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的眼睛，而魏良则是微微含笑着将视线投注两人之间。

少年舀了一勺浅红色的汤水。

“……好吃。”

说出这句之时，他的双眼似乎亮了一点。

他其实蛮讨厌单纯的酸甜味，但是，加上一些盐味以后，本来过于刺激的味道与盐的咸味中和，显得更加浓郁之余隐隐酸味也牵绊着味蕾。

喝下去之后整个胃都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没有多做矫情，朱木满满盛了一碗。

“好！”

看到他的反应，朱双小小声地欢呼一下，做出胜利手势，不过似乎有点羞耻所以很快红着脸轻咳一声当无事发生，强作严肃地讲解起来：“哥哥讨厌熟番茄只是因为对甜味不大擅长吧？所以稍微多加了一点盐，糖就少加了一点……还有的话，加了点番茄酱。”

“嗯。”

这种时候才感觉到自家妹妹果然是女子力很高的少女呢。

一定会是个好新娘，这样夸奖的话总感觉自己像动漫里的后宫男主一样，被传染有点坏心眼的少年如此恶作剧地想。

不过……

果然还是别过于夸奖了吧，稍微说一声就好。

“做得很棒。”

他尽量语气平淡说出的一句话，就让黑发少女露出了无比、无比清澈的微笑。

虽然会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个好孩子吧？自己家的妹妹。

“嗯……虽然之前已经吃过小双做的饭菜了，这么正式还是第一次啊。”

有点激动，但还是恪守着餐桌礼仪的棕发少女探出了筷子。

话说这家伙一上餐桌跟变了个人一样，连话都挺少说了。

说实话他是不大理解这么严格的餐桌礼仪是为什么……不过，或许这就是平民与上层社会的差距吧，仔细看一旁好像还多了一双筷子，好像叫公筷来着？

好麻烦。

不过就是因为这么麻烦，棕发少女用餐之时的举止更添出一丝优雅，比起之前艾祈幸来访时更加严谨的姿态，更显出她礼仪的周全，浑身弥漫出贵族般气质。

将青椒肉丝放入双唇，魏良露出一丝讶异神色，待静静咀嚼咽下后方开口：“不错啊，已经到了可以开店水平了。”

“哼哼，多夸我一点也可以。”

“得意过头了。”

“唔……”

不动声色地敲了一下一旁做出洋洋得意模样的自家妹妹，朱木转头有点犹豫地向保持端庄的棕发少女试探。

“那个，魏良同学不用这么端正也可以，我家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

“……额……”

依然端正，但是稍微颤抖了一下的魏良。

轻轻把手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她闭上眼不去看两人表情小声说：“那个，其实是当初我父亲把我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在想表现得好一点会不会他就把我放出来了……结果就使劲地学了这些规矩……”

睁开眼，棕发少女垂头露出一丝沮丧神情。

“果然给人距离感太远了吗？我没那个意思的……”

“……”

一不小心就触及人伤疤了可还行。

嘶，这咋整？

思考无效后，朱木决定还是从浅一层次入手吧。

夹了一筷子青菜，当然不是用公筷夹的，直接硬塞进还没回过神来的魏良碗里，朱木觉得自己似乎在抢老一辈的工作……不过在场他的确是年纪最大的，必须要把持全局啊。

“前辈，这是？”

“啊，抱歉，我不大习惯那种餐桌礼节，所以直接夹了，没关系吧？”

“……不，前辈不嫌弃我吃到你口水就行～”

前言收回，好想把菜夹回去。

不过看她都有精神开玩笑了，应该是有作用的吧。

不再多加言语的朱木夹了一筷肉丝，和饭一起赶入口中。

果然是不错的饭局啊，这次。

……

洗完碗筷刷完锅之后，看着夜色越浓，终是到了分别时间。

魏良并没有丧心病狂到留下来过夜，当然就算她要，朱木也是会坚定拒绝。

开玩笑，他还是知道自己鱼肉立场的。

在走之前，那棕发少女总觉有些迟疑地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少年表情后呼一口气，露出熟悉的微笑。

“前辈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啊。”

“嗯？”

“回家的时候，还是一副相当低沉的表情，现在已经恢复了哦，虽然还是死鱼脸啦。”

果然啊。

就说两人怎么今天表现得如此乖巧，恐怕是察觉到了自己心情的低沉吧。

“谢谢。”

对于如此体谅自己的人，道谢是一定的。

看着乖乖低下头道谢的少年，魏良挥挥手，走上楼道关上了门，一离开朱木视线她的神色立刻变得冰冷，靠在门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还在贪恋门后那股温暖，灰黑双瞳中，尽是复杂与无奈的神色。

明明自己还可以做更多的……

被自己“见死不救”的对象道谢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美好，棕发少女使劲握紧了手掌，将指节划在手心，留下一道浅浅痕迹。

再看看吧。

“如果……”

如果那家伙再对前辈做更过分的事，或者对小双动手的话。

就算引来许多麻烦，魏良也会出手了。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有点不忿的抱怨并不是针对余颜，而是一直在外方，静静观察，并知晓了一切的白发少女。

她到底是如何到现在还如此冷漠的，这是魏良最为困惑与愤怒的一件事。

……

新的一天从将悬在自己头顶上的妹妹解开开始。

因为自己卧室没有窗户也没法看见阳光……总之朱木慢吞吞走出去看一眼天气。

有点阴，但没下雨。

所以……

他到底哪天不用带伞了？

发觉自己干了件没啥卵用的事，敲敲头坐在了餐桌上的少年又打起了瞌睡。

听说人的心情和天气也有点关系，所以阴天某些负面情绪也会越发高涨，不过，现在，面前被放下一碗温热的面的他，还远远没有感到这一点。

“今天也要去学校啊。”

……

大清早就遭到负面注视的感觉可不是很好。

等其他人来后，淹没在人潮中许多带着厌恶或好奇的目光逐渐聚集在少年身上，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不过朱木的心理素质勉强还算是较好，所以还能比较淡定地正常准备上课。

“咚。”

喧闹人群中突然投出一个纸团，正好打在他背后。

朱木把纸团从地上拿起，习惯性铺展看了一眼，就看见了“煞笔”这种字样。

真是又幼稚、又能恶心人的方式啊，这样藏在人群里面，他是绝对没有办法找到那家伙的吧。

上课可能就好了。

在思考其间又被砸了几次的朱木如此忍耐着。

“助理，把纸团一会儿拿给我一下。”

“您该不会想帮我报复那个人吧？学生会会长可不能带头做这种事哦。”

“我又不是千里眼，不知道是谁做的啦。”

笑眯眯开口的白发少女，怎么看怎么没有可信度……

算了。

干脆交出纸团，朱木估量着自己心中到底有多少真的想要报复的因素，把最后一支笔拿上桌子。

这时，老师也进入了教室。

“叮铃铃铃铃……”

“上课。”

……

一下课艾祈幸就被相当明显地拉走了……

那么，到底是谁叫这些女生拉走艾祈幸的呢？这个问题也在不久后得到了答复。

现在少年面前除了熟悉的广阔面孔还有其他一些陌生至极的男生。

对方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恶劣。

“朱木？”

“……”

“听说你干了件禽兽的事啊……好家伙，跟我说说看经过呗？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居然能……”

“想激怒我还是算了，直接说想干嘛吧。”

“干嘛？甘霖娘！”

似乎被捅破了以后有点生气，那人一拳就打向了朱木的脸，其他人则默契地站在一旁刚好挡住其他人视线。

真是手法娴熟……说这是第一次，他是不信的。

被打得从桌位上倒下的少年依然镇定，现在的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最多再一句，他们就必须得走，但是求助老师是没用的，这么多人一定是统一了口径要陷害自己。

不过……

“！”

他直接冲到了教室中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是不可能真的出手的，虽然自己在他人眼中现在是负面形象，但这种情况的话……

“打的好！”

有人叫了声。

其他人也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一混乱的场面。

“呵。”

被朱木逃脱的少年，本来神色中有一丝仓皇，但在发觉周围人态度之时，却露出一丝狰狞微笑。

他揪起了黑衣少年的衣领。

“知道吗？”

嚣张开口时，口水几乎喷在了朱木脸上，让他厌恶地闭起眼。

“人渣，是不会被同情的。”

“碰！”

又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了少年脸上。

周围带着一丝愉悦的观众，与露出自信笑容的男生，以及最中央，灰头土脸一脸狼狈的朱木，逐渐盘旋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名为“世人”的闹剧。

周围的人都很高兴。

因为正义被彰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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