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刚刚闹的那么大声音,小月和一念有没有察觉到。
真——难办啊。
无心和二女闹着玩了。不如说,眼下的这种逃避现实的行为实在是不能被容许继续下去啊。
不光是刚刚得知的奇异事件——要是有人敢亵渎叶子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也是为了我难以走出去的心中的,回忆囚笼。
有人告诉过我,不能沉湎在过去的悲伤里。
可不好好把握那段记忆,我又如何能够问心无悔?
至少也要铭记。
可能在旁人看起来很奇怪吧,我啊。
叶子的死明明就和我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可上天既已暗示于我,我又总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点。
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可能,却无所作为的话,我不认同这样的自己。
我轻轻摩挲着叶子的笔记本。
叶子的胸针,正被我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
胸针是叶片的形状,青绿青绿的。可我却感受不到它散发着的生命气息。
它的主人不在了。
关于胸针,和我用在试验那层透明隔阂时的用具一模一样。本来就是同一个吧?
没想到......
这么说,要是当时我坚定点以身试验,或许,或许就能够让叶子活下来了吧?
......
我的心脏怦怦作响。
过分啊...时间之神。
如果再让我重来一次,我就可以拯救她了吧?我就可以避免这样的惨剧了吧?
再来一次,那只属于我和叶子的真实。
突然感到手部的一阵刺痛,缓缓渗出了点血。这让我从游思中回了神。啊,不自觉得用了点力,原来是被叶尖儿的地方划破了啊。
有点痛呢。
不过痛,才让我更感觉到自己正存在着。
带着死者的份一起,存在着。
记得当时叶子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我正要打开时——
轻快的敲门声。
我合上了笔记本,塞到了枕头底下。
“请进。”
走在前面的是小月,拉着后面的一念的手。一念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看来小月干的不错嘛。
说话的是小月。
“一念呆得好久啦,她看你没事了,就先走啦。”
一念怯怯的,没有说话,只是如同小鸡啄米地点头。
我看了看挂着的点滴。
要见底了。
“那我先送她下去吧,顺便去喊医生来给你换药。”
小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可能她们真的听到了什么吧。
“等一下。”
我出声止住了转身欲走的两人。
“我要一起。”
“诶?臭老哥你就不用送了吧?”
“不,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家。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太闷。”
我对上二人的视线。
“好久没一起走了。”
......
......
一路上我东扯西扯,小月怼来怼去,一念看着我们兄妹俩傻傻的笑。
虽然两人明里暗里问了问我的情况,不过还是给我糊弄过去了。当然,我是很开心她们这么关心我就是了。或许确实很久没有一起走了,到了最后,就连小月的脸上也罕有的出现了笑意。
一起大吃了一顿呢。真恐怖呢,小月这家伙。连吃一个月,就能把我彻底吃到永无翻身之日啊。相比之下一念就文静了许多,也有说自己最近在减肥类似的话呢。
我们在家门口道别。
“就到这里吧。小月,你和一念好久没有一起了。不去她家帮帮忙?”
“哈?明明每天都能见到...”
“盯......”
小月直面一念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啦好啦...念姐你你你别盯着我看啊,这么看着我,我怎么拒绝啊...”她逃也似的扭过了头,眼神有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嗯嗯!”
我目送他们走向隔壁,小月一步三回头,似乎很是放心不下我的样子。她似乎想再对我说什么,不过终是未说出口。
嘛......这样看来,一念可能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啊。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已经关上的门,我才摸出从小月那里要来的钥匙:
回家了。
这是劫后的余生。
父母不和我们同住。我上了高中后,便由我来独自照顾小月了。
径直走回了我的屋子,把内兜里的笔记本和胸针安安稳稳放到了书桌上。
然后关上房门,扑到床上,想个鸵鸟一样钻进被子——
失声痛哭。
众多美德中,我最欣赏克制。
那是一种对自己的约束。
可我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后,是在克制,还是在逃避呢?
终于可以一个人呆一会儿了。
终于可以不用逃避了。
终于可以不用东想西想来分散我的注意了。
终于我想守护笑容的人都不在,能让我痛痛快快宣泄我压抑的情绪了。
终于,我可以放声大哭了啊。
由最开始的小声哽咽,变成了低声的嘶吼。
啊......
啊!!!
叶子你啊!
我啊......
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身边的人就这么死去了。
小月刚出生不久的时候,还是四世同堂的时候。
太奶奶疼我,又喜欢我读书读的好,便借由帮忙翻译赞歌,总是让我去她的家里小住。印象最深的两句,是她经常唱给我听的。
“主啊,你是浩瀚的大海,我就是浪花一朵朵。”
那是我第一次从亲人口中,听到主,听到神。
太奶奶总喜欢对我说,主会保佑我们的。她总是喜欢说故事。“主也会保佑你,小司命啊,你的小名叫幸运。那是你在小的时候害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医生都说可能把你烧傻了,甚至可能会就此去到主的身边了。可我不信啊,我说,不行,再试试。没想到,你真的活下来了,现在还好好的啊。”
可主终究是把她也带走了啊。
那时还住在农村。我们和往常一样躺在热炕上。炕上很热的,我经常会捂得一身汗。可那天,我却被冷醒了。
身下还是火热的,可冬天的夜风能吹透窗子。
太奶奶卷着被子,直挺挺的躺着。
我摇了摇太奶奶,说,分我一点被子吧。
可确是一片寂静。
当我摸到太奶奶暴露在外的龟裂的手时,我才意识到——
她的身上好凉。
比我的更凉。
我想,我应该懂事一点了,忍忍也就过去了。太奶奶那么冷,应该裹着被子。那样会更暖和一些吧。
可是,已经晌午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起床呢?
我在旁边守着太奶奶。
一整天。
那时我才意识到啊。
这可能就是“死”吧。
太奶奶明明就在那里,可我为什么会感觉到,真的像大人说的一样,什么东西走掉了呢?
我没有哭。
我不懂。
我没有伤心。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少了一个亲切的人。
少了一个总是慈祥地看我的人。
少了一个陪我的人。
就是这样平淡的感受吧。
太爷爷走的比太奶奶还早。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总是用很他那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一言不发的,很是凌厉地盯着我。我偶尔也能听到他和太奶奶窃窃私语,好像也在严肃地谈论着关于我的事情。
在他走掉的时候,我还在想,啊,真是太好了啊。少了一个讨厌我的人呢。
现在想想,是否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不善言辞,又不会表达,才只能如此,多看看我来表达一点他对我的爱呢?
可我...可我居然还觉得,他的离开是件好事啊。
我是该多没心没肺啊。
在太奶奶的葬礼上。
我戴上了一朵白花。
当时还只觉得,很漂亮。甚至有这么一朵花可戴,还很开心。
究竟有没有感受到,那心中凋零的美好中所蕴含的沉重的戚戚呢?
我不知道。我也回忆不清了。只是,当我问及哭成泪人的奶奶,太奶奶去哪了的时候——
她只是擦擦眼泪说在棺材里。
我说,那可不可以打开它,让我再看看太奶奶呢?
奶奶回答道,那恐怕是不行了。
我只知道我当时真正感受到的,淡淡的哀伤,和明白的遗憾。
而这次,身边人变成了眼前人,眼前人又一次变成了心里人。
如果我没有长大,如果我没有明白,如果我不懂得珍视——
那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哭的那么伤心了呢?
那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怀念了呢?
那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像庄子一样,甚至拍手念两句往生词,唱两句圣歌呢?
我啊。
我啊。
我是真的很在乎你啊,叶子。
虽然我对你的回忆只有短短的三天。
可我总觉得认识了你好久。
我知道,这不是爱情。可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追溯它的缘由。
我只有一个执念。
那就是,不能让你死掉。
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凋零在这么美好的年华啊。
可,我,我,我——
我没做到啊。
我做不到啊。
我违背了...发自心底的意愿啊。
你是否......
会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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