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图书馆

我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本，那上面的祷告词看的我头疼得要命。

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居然对那种文字产生认同感什么的...

封皮是纯白的，略略有磨砂质感。就像要引人注目似的，它被硬塞在《古兰经》和《圣经》之间。也不知道这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何等粗心大意，居然让亲爱的读者蒙受如此委屈。把它从这窄窄的缝隙中拽出来可没少花我的力气，基本上要快点吃顿午饭才能补充回消耗掉的能量。

虽然还有很多页没看，但我绝不想对此书再做试读。这些文字太过风..骚，不才是真的理解不了。随便在附近书架上找个地方吧。再塞回原位置的话，伟大的无名之神可是要发脾气的。

前脚放下。后脚就被拿走了。这不禁让我产生了些许疑惑的情绪。毕竟这本书并不是那种花里胡哨引人注目的类型。如此想来便是我太有魅力，乃至后来人想要追随我的脚步么？

我发誓。我就看了一眼。就仅仅多看了一眼。

然后就解决了我在无数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苦心思索的问题。

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一道富有灵气，又略带狡黠的目光正直直地投向我的眼睛。

十几年后，我也可能回想起，这个日子，我们结缘的开始吧。

是个女孩。很用心思地画了点淡妆。

目光就像清澈的河水。纯净又灵动。眉宇柔和，又为她添了一股恬静。

女孩的头部微微左侧，乌黑的秀发自然下垂。少了一分文学少女的感觉，却多了一点灵气。顺着发丝，视线下移，v领长袖针织衫，简单的树叶胸针修饰，浅色白衬衫打底，配上黑色的百褶半身裙，整个人显得慵懒而不失可爱。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当然我只看了个大概，毕竟死死盯着一个女孩从上看到下，那真是有失风度。实际上，这都是我的事后总结，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仿佛爆炸了。

“对伟大的无名之神有什么要说的话么？”她好像对这本书很了解。

她的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弧度，就像月牙的尖儿。

声音也很好听，有些温润的质感，就像出谷的黄莺。

我笑了笑：“你是来和我约会的？”

她愣了一下，脸颊微红。我仿佛看到了春天初绽的桃花。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神明哦。”

“是我唐突了。如果你是神明，那肯定是青春与美之神。”

她对我好像有点不满，语调中附着说不清的微妙情绪。

“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呦。”

“诶嘿嘿，那什么，”我有点尴尬地转移回话题，你喜欢这些...呃，意义不算明了的词语集合？”

她轻轻撩了撩发梢。

“虽然这附近还没什么人，不过图书馆可不太适合说这么多话哦。”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如果不相信，你相信荷尔蒙吗。不管是怎样的解释，就算说是无名之神的安排也好，我被眼前这个笑着委婉地对我发出邀请的女孩子迷住了。我有些发懵，还没从初见的惊喜回过神来。我把身体交由潜意识的操纵：“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去咖...”

呃。

我的潜意识里保留了一丝理性。在我怀疑我是不是凭实力单身的时候，我的记忆之河可算是回了流。

对啊，我好像，正在帮可爱的妹妹小月挑复习资料来着。

“这种时候不该犹豫哦。”

“你喜欢喝咖啡还是看电..”

对啊，我好像，顺便邀请了可爱的青梅竹马来消磨时光来着。

她背起手，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似乎无声地传达出“嗯？”的声音。

这...似乎不太妙的样子...

一方面是遵守约定的青梅竹马，另一方面是眼前的妙人儿。虽然后者的诱惑对我很大，但前者也绝不是可以随便辜负的存在...

“很抱歉，我可能不..”

电话铃的声音。

手机上写着我可爱的青梅竹马的名字，王一念。

“呃，喂？”

“那个...”

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司命哥，我这里出了一点事...可能，可能..”

“没事！”

我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没有理会电话那边的“诶诶诶”声。

虽然一念很好，可是她有那么个妹控的哥哥，我也只能想想啊！不如说，因为她和小月两个人太可爱了，导致根本没有女生愿意接触我啊。不过关于一念......虽然她属于那种软软糯糯的女生，她的哥哥一清却分外强硬啊。天天冷这个脸。如果不是我从小就认识他，我都要以为我哪里得罪他了一样。只能看不能当做女朋友也太难过了啊我。

最关键最关键的是......

我打不过那个一清啊。

现在就算他比我矮了一个头(这点我洋洋得意)我还是打不过他。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句话怎么说的，青梅竹马不敌天...阿不是，珍惜眼前人啊。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

“我知道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现在就走！”

......

......

明朗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一级一级台阶构成完美的螺旋，我与她并排行走在这充满美感的回廊里。市立图书馆的哲学与宗教分类在有图书放置的最上一层，故我确信，一定是拥有共同兴趣与志愿的人才会光临此地。

我微微偏头，望向旁边的妙人儿。微微上翘的嘴角，轻快柔和的眼眸，略微有一点点急促的呼吸，以及嘴里哼唱的若有若无的小调儿，无不表露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啊...忍不住去想些有的没的。什么时候开始把目光投向我的呢，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微微在意我呢，为什么今天会主动邀约呢......

这位美丽的小姐就像迷。当然，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会了解多少呢？我想知道她的名字，我想知道她的爱好，我想知道她——

“呐，市立图书馆有几层啊？”她的问讯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也让我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呃，大概是，六层吧？”

“今天是闭馆日么？”

“不是...不是吧？”

我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坚定了我的回答。

随后，我才意识到，今天这图书馆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似乎只是为了我们两个而准备的过于广阔的私密空间。

而我居然没发觉身边的异样。

“是么...”

她兀自停下脚步，趴在扶手上，宽松的针织衫轻轻的搭在她身上，显得身影很单薄。她把头微微探出，向下望去，又向上看了看。片刻，她转过身来，靠在扶手上，用手把垂下的碎发撩上耳背，有些玩味地，有些无辜地，对上了我望向她的视线。

“我是叶子。”

“啊...啊？”

我有点开心，但她的嘴唇微抿，看起来有点无奈。

“我想，我们可能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司命先生。”叶子用手指了指上方，“你看，这座...图书馆，还真是令人惊讶呢。”

我有些疑惑地向上望去。

斐波那契在微笑。

“难，难以置信...”

随着我的目光扫过，原本在我印象中称不上带有什么奇幻色彩的图书馆开始物理意义上的剧烈波动。靠上层的部分在混沌中不断缩小，美丽的玻璃穹顶在过大的压力下整个突现出龟裂的纹路，而后轰然破碎。可碎片却一片也没有落下，而是在空中飞快盘旋。一束阳光顺着崩裂的洞口洒下，居然没有直线向下延伸，而是诡异的在本该直行的路径上进行非常繁复的散射折射，几乎照亮了所有盘旋的碎片。所有的碎玻璃进行再一次的分裂，又轰然爆裂开来，似是白日里的群星。群星又再一次爆裂，好似美丽的星尘。

思维宕机。

“不可思议...”

叶子耸了耸肩，“不只是上边，你好好看看这座建筑吧。”

是的。此时此刻。市立图书馆已然面目全非了。

就算是身处这建筑内部，我也能清晰的认知到，这是一座没有塔尖的石质高塔，而从上往下比较，每层约比下一层小百分数二十。叶子和我所处的位置，距离破损的塔顶约有九层。上数至六层稍显稳定，但其中布满了盘旋的星屑。而从第七层开始，便是缓慢旋转又起伏不定的巨大塔身。像是齿轮的边缘，又像是汹涌的怒涛，构成塔身的巨大的石块做着独立的不规则运动。我们所处的螺旋楼梯连接着每一层塔轮，目光所及的每层塔轮上都整齐布满了数以千计的书架。我的四周甚至天花板上都是整齐排列的书架。有些书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或倾倒或凌空漂浮而疯狂翻动着，就好像塔轮上起有狂风。而当我趴在楼梯的扶手上向下望去，只看到了漫延的黑暗。是的。

我懵然。

“这座塔。”

“似乎没有底呢(啊)。”叶子和我异口同声。

而没有塔底，就意味着，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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