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终章 悲恸之雨

他们继续往家走，在一个岔路口，王彤和习炎东分开了。

这个时候，王彤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痛感，尤其是手臂上擦出的血口子。不知道习炎东有多痛呢？可是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这时，一个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的声音传来：“啊！是弹吉他很厉害的同学！诶？你的手，受伤了！”

王彤扭头，看见了一个清秀的男孩。他很费力地回想，终于想起来这个男孩叫月夜。

“我......”

“你等着，我家就在这里二楼，我去拿点创可贴！”男孩抛下一句话就跑进了旁边的楼里。

“......”王彤看着男孩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

很快男孩就跑出来了，仔细地把他的伤口贴好。

他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男孩。

“呃......谢谢，你叫月夜对吧？”

“诶？你怎么知道？”男孩睁大了眼睛。

“那天听见你的妈妈叫你的名字了。”王彤低垂着眼皮，说。

“啊，这样啊。你叫什么名字？说起来那天......”月夜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刮了刮脸，他还在想那天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把王彤弄哭了。

“我叫王彤，那天......我从小就没有爸爸，被你不经意间的话刺激到了。”王彤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啊！真是对不起！那一定很难受吧......”月夜低下了头，就像是一个闯了祸的孩子。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说起来，我知道哦！你弹的曲子千本樱，是未来殿下的歌对不对！”月夜似乎聊起了感兴趣的话题。

“对对对！原来真有人知道！”王彤也突然激动起来。他看着即将收起光辉的夕阳，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好意思！虽然很想聊但是再不回去我妈会揍我的！”王彤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直接就跑了起来。“我在四班！你呢？回头我去找你玩！”

月夜大声回答：“六班！记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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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大概是王彤前十岁最快乐的一天了吧。虽然

身上的伤很疼，甚至好几天都没有好，但是每一天早上他都是笑着醒的。

那是多美好幸福的生活啊。不需要考虑前程，不用担心生活，没有过大的学业压力，无忧无虑，好友相伴。玩着长大后一定会觉得羞耻的幼稚游戏，谈论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东西。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那真是太好了。

一直到，那一天。

一下课，王彤就兴冲冲地跑向六班。倒不是他不想拉上习炎东一起，只是习炎东表示自己没有兴趣。从那以后他懂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是各有所爱的，你喜欢的在别人那里也许十分陌生，别人热爱的也许在你这里屁都不算。也完全不需要想着非要去让别人和自己喜欢一样的东西，也不用对别人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恶语相向，那只会招人厌。安利要适度。

不过今天，月夜并没有站在班门口等他。

王彤伸头一看，班里没有月夜，倒是吴猛和他的视线对上了，对方立刻扭过了头。

王彤以为月夜是去上厕所了，就站在那里等，但是快上课了也没有等到。

他拉住一个火急火燎往六班跑的同学，问道：“月夜今天来上课了吗？”

“月夜？好像没有吧。哎呀要上课了放开我啊！”那个孩子不耐烦地说。

“唔......请假了嘛......”王彤喃喃道。

那天放学，他正打算去月夜家看看，正碰到六班的班主任。他就走过去：“老师您好！”

“啊！你好！有什么事吗？”抱着一摞书的女老师停下脚步。王彤天天来六班找月夜玩，她也有些印象。

“请问月夜是生病了吗？今天没来上课。”

老师的脸僵硬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微笑：“是啊，而且病得挺重呢，都住院了，好几天不能来学校了。”

“他在哪一家医院呢？”王彤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他。”

“这个老师也不知道，不如等到他痊愈了，你再去找他玩吧！”

“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嗯，早点回家，别让妈妈担心啊！”

“嗯！”王彤已经跑出了大门。

老师看着王彤的背影，有些怅然。

与此同时，天空中轰然一声炸雷响起，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落下。不久之后，这座城市将经历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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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彤还是去了月夜的家，他知道这种情况，肯定是父母一个在医院陪着孩子，另一个留在家里。所以只要找到他家里的那位问一下就知道月夜在哪里住院啦！

他很快找到了月夜的家，走到二楼，敲了敲门：“有人吗？”

没人回应。

“有没有人啊？”

他听见屋子里有什么响声传出。难道是有贼？

王彤立刻把背在背后的书包举起，随时准备敲在出来的人的头上，并且做好了喊救命的准备。

脚步声逐渐接近，紧接着锁匙缓缓转动的声音传来，那道铁门发出了喑哑低沉的哀鸣。

王彤手上的书包掉在了地上。

本来月夜就是偏瘦的身材，现在王彤看见的月夜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双眼红肿而布满血丝，显然是刚刚才哭过，也可能是哭了太久了。本来白皙的小脸蜡黄蜡黄的，嘴唇紫里泛白，不停哆嗦着，憔悴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月......夜？”王彤看着脸上泪痕未干的月夜，呆愣在原地。他还没有见过月夜哭，他也无法想象竟然有人舍得去伤害这个天使般善良的孩子！

“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吗？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月夜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有什么事还可以找你爸爸妈妈解决啊......”王彤急切地说，只是这句话一说出来，月夜的泪就再一次流了下来。他用双手痛苦地捂住脸，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从指缝间传出了压抑的哭声。

王彤顿时明白了什么。这和他第一次遭遇月夜时一样，只是角色换了一下。他刚刚也还在奇怪为什么来开门的是月夜而不是他的父母。

他沉默了，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叔叔阿姨......难道他们......”

“电话......警察打来的......爸爸和妈妈下班时看见有人在小巷里把一个孩子弄晕带走了，追了上去......被坏人刺伤了，没有救回来......”

天空中传来一声炸雷，狂风骤雨席卷而来，风声雨声杂乱无章，给两人的心中添上一层层更深的阴霾。

“王彤......我受够了......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们遭遇这些不幸的事情！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你说......这到底是......”月夜哽咽着哭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彤的心中一阵悲恸，当初自己因为没有父亲而被欺负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痛哭的自己和月夜逐渐重叠。他害怕自己回想起过去，害怕月夜变得和自己一样，受到和自己小时候一样的痛苦。

为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阵冷风灌进楼梯道，月夜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彤上前一步，张开并不怎么结实的双臂紧紧抱住了月夜：“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呢......”

但他自己的泪水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过去的......我保证......我保证......”

“我会陪着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月夜在王彤的怀里睡着了。王彤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了，妈妈一定会狠狠揍我一顿吧。”

但是他没有走，他把月夜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他看着脸色颓败到极点的月夜，心如刀绞。即便是睡梦中，还是不时有一滴一滴的泪水流出，滴在枕巾上。

他走到客厅，看了看散乱的物品，把它们一一整理好，躺倒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爬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因为睡沙发而痛苦不堪的腰腹，发现月夜还没有醒。他查看了一下冰箱，拿出来一个鸡蛋，两片面包和一根香肠，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放在月夜床头。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为了不让那该死的门发出太大响声而缓缓地推动它，一直到听见锁舌轻轻合上的声音，他才舒了一口气。

他在门前默立许久，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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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月夜似乎恢复过来了。但是王彤明白，这种伤痛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它还藏在心里隐隐作痛。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月夜没有就那样消沉下去。

出乎意料的，妈妈并没有追究他的彻夜不归。这件事让王彤疑惑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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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年过去，大家都成长了，但是王彤和月夜，还有习炎东的友情一直都没有变。

记得初三最后一次打架，王彤，习炎东，杜盛杰等人并排靠着墙站着。习炎东早就染上了烟瘾，但他并没有劝其他人吸，只是自己一个偶尔过过嘴瘾。

“今天晚上，学校西边第二条巷子。那些混混勒索了咱的兄弟，我就约了架。”习炎东深深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过身后的墙，“谁要是怂了，放学别从前门走，从这里翻墙回家。过了今晚，咱们还是兄弟。”

“不可能，这哪能怂啊！”杜盛杰哈哈笑着。

“跟着老大你干，哪里有自己跑的道理！”王彤抻了抻胳膊说。

“行。兄弟们，放学后见。”习炎东说罢，大步流星地走了，王彤等四人随之跟上。

“月夜，今天你就自己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办。”放学时，王彤对等着自己一起回家的月夜说。

“又要打架啊？”月夜皱了皱眉，对于这种事情他似乎很不喜欢。

“放心，不会有事的，因为我有老大。”王彤双手插兜，笑了笑说，“那可是，最棒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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