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五）

灰烬开口的瞬间，一个冬日寒风般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和灰烬的声音叠在一块，十分的默契。

但两者的语气，却有着明显的区别……

灰烬是有些幽幽地说，还带着些许的戏谑；卡玫尔的则没有半点的情感，冷的像是一泓清泉。

“卡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张重然慌乱地放下水盆，水溅落出来，“你的伤还没好呢！”

张重然一走开，卡玫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灰烬的眼中。和以往见面时不同，卡玫尔这次没有带着她的黑色鸟喙面具，那漂亮到令人嫉妒的容颜难得地呈现在了他人的面前。其余的装扮倒是和她与灰烬在洛斯里克的高墙初遇时一样，由细腻的棉制成的黑色密探大衣；漆黑的黑色臂甲，还有有点接近亚麻色的古老魔法师长裤……

“不碍事。”卡玫尔神色冷淡地撇开张重然的手，张重然一愣，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灰烬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颇为期待冷冰冰的卡玫尔和性格软弱的张重然之间是否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展开……直到卡玫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才识趣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收敛了自己的笑意。

以前和卡玫尔见面的时候，总是他被卡玫尔弄得说不出话，他的同伴还幸灾乐祸，现在，总算轮到他来看戏了。

等等……同伴？那个同伴……是谁？

灰烬头痛欲裂，他眉头紧锁，扶着自己的额头，脑海里却没有半点关于那个同伴的记忆。

原本的幸灾乐祸转瞬即逝。灰烬心道：“看来有机会的时候，得让沙利万帮我恢复下我的记忆才行。”

“张重然。”灰烬说，“能让我和卡玫尔单独聊聊么？”

既然是卡玫尔救下了他，那么他自然得向卡玫尔道谢。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的问题要向卡玫尔询问。

比如卡玫尔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比如她是否知道关于斗篷人的事情。至于原先看到的，被一击杀死的游魂士兵的尸体的“始作俑者”是谁，已经很明了了。

※

卡玫尔（Carmel）算是灰烬的老熟人了。

她是灰烬遇见的第一个入侵者，也是迄今为止他遇见的最强的入侵者。换作在人类世界，年仅十六岁的卡玫尔还是所谓的“白丝JK美少女”，然而世事残冷，她毕竟生活在洛斯里克，她早已习惯了挥剑，习惯了在生死边缘行走，早已拥有了一位冷血的强大战士拥有的一切特质。

她的战斗风格极为凶险，观赏性不如供人欣赏用的剑舞，但在灰烬这些“内行人”看来，她的每一击都有着实打实的技巧，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若是由她放手进攻的话，灰烬绝不是她的对手。

另外，卡玫尔和灰烬一样，缺失了部分的记忆。灰烬和他的同伴曾多次跟作为入侵者的卡玫尔交锋，和卡玫尔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在此之后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无主墓地的传火祭祀场，当时，卡玫尔坐在黑暗的祭祀场中央，从火之宿主身上夺来的余火宛如星罗棋布般围绕卡玫尔散布着，微微照亮了祭祀场。听到灰烬的脚步声，卡玫尔慢慢地转过头，表情依然淡漠，眼中却难得地有了一点点的情感。灰烬一愣，顶着卡玫尔散发出的无形的压迫力，在她的身旁坐下，时断时续地跟她聊起了天……可因为卡玫尔那“谈话终结者”的性格，两人当时说的话只是勉勉强强地突破了二位数。

卡玫尔的外貌也是相当出众。她总是带着面具，把自己的脸隐藏起来，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脸不堪入目，相反，她的脸蛋，堪称绝色倾城也不为过。可偏偏就是不露脸，给她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让人更加好奇和向往，而事不与愿违。

前面提到了，卡玫尔被称为“谈话终结者”，她完全是个三无少女（无口无心无表情），杀人的时候手起刀落没有半点的犹豫，仿佛是一个为战斗而生的无情冷血的战士。

张重然不放心地看着卡玫尔，迟迟没有离开，直到卡玫尔抬起手示意，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悻悻地离去了。

待张重然关上门后，灰烬走至门边，确认隔墙无耳，才慢慢地转过头，眼神瞥向一边，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卡玫尔说：“她一无所知，我也是。”

“那她会相信你倒是很奇怪了。”灰烬想到了自己和小顾初见的时候，当时小顾也是很大胆地向他搭话，张重然会信任卡玫尔，没准是因为她也很大胆外向？不，这跟她前面表现出来的样子不符，而且，她似乎把卡玫尔的安全看的很重要，已经超过了一般的程度，“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一些跟你无关的事情。”卡玫尔说，“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我听说‘薪火祭’的黑骑士的事情了。”

“我的确知道些什么，”灰烬狡黠地一笑，“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的笑容下一秒就凝固了，因为“谈话终结者”卡玫尔立刻就用一句话让他语塞：

“我救了你一命。”卡玫尔面无表情，“斗篷人是我击退的，为此我还用掉了三根雷弩箭。这里可没有补充雷箭的地方，每一根箭矢都弥足珍贵。”

灰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他原本想从卡玫尔的口中得出些情报来，但“谈话终结者”用一句话堵上了他的嘴。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灰烬挠头又扭头，不知所措，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我果然不擅长和别人谈判。”

卡玫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没有半点的仇视等情绪，却让人有些不适。灰烬和卡玫尔对峙，那就像是……一块七分熟的牛排面对拿着银质刀叉的高冷公主。

“告诉你好了。”灰烬在卡玫尔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只得举手投降。

接着，他就把自己和沙力万的事情告诉了卡玫尔。如他所料，卡玫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甚至连感觉都没多少，只是偶尔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仅此而已。直到灰烬说完后，她才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见卡玫尔没有半点反应，灰烬不免有些失望。可仔细一想，她就是这副性格，情况倒也正常。

“那个斗篷人，”卡玫尔忽然说，“很奇怪。”

“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有点……”灰烬说。

“哪里奇怪了？”卡玫尔问。

“呃……”灰烬的附和被卡玫尔看穿了，不免有些尴尬，“……我说不出来。”

嗦不粗话。

“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听见了爆炸声。”卡玫尔说，“根据我对地面的调查，那是隆道尔的奇迹‘死者活化’造成的。”

“是这样没错。”灰烬说，“这很奇怪么？”

“他是偷袭你的么？”

“嗯……”灰烬不解，“所以？”

“既然他刚开始的时候偷袭你，并用上了足以杀死你的手段，那么他后来为什么没有利用自己的优势，选择了和你近身战？”卡玫尔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好好想想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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