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馬陽鎮

虽然查渣先生确实给我留下了一个好人的印象，但是我并不打算就这么睡在一个陌生人的屋子里。查渣从卧室里的柜子里拿出一卷破旧的竹席，放在了客厅，就躺下了。他把烛光熄灭了，掰下一段蜡柱，塞到了我的手里。

“晚上，如果觉得不安，可以点上，火在厨房有。”他面容有些僵硬，大概之前一直是独来独往的。

“哦……”

卧室的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缓缓地合上，又忽地被推开一个缝隙，露出了查渣先生的一只眼睛。

“没什么事了？”疲劳的声音透过门板，也许，查渣今天是做了什么辛苦的工作。

“没。”

门这次彻底关上了，只有一丝丝风被压着，坚强地从门框里挤了进来。

我盯着燃着的蜡烛，虚弱的感觉随着柔和的光芒褪去。啊，之中混杂了许多杂质，一股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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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摇曳着，桌子也和大地一起颤抖。炮声不停，喊叫不断。短促的东国语和持续高扬的皇国军歌在空气中对撞，然后支离破碎。

又是一颗炮弹落在了帐篷的旁边，“呼啦”一声，一大片泥土碎石如同气球一样炸开，“噼里啪啦”地打在并不牢靠的帐篷上。帐篷里的木桌上有一块名贵的丝绸，如果有士兵仔细看看，那赫然就是一面军旗。第二一一精锐步兵营，这个番号在军队里如同鬼魅一般，吸引着每个士兵。

在皇国的普通军队还需要生火造饭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可以吃上便携的罐头食品了。

“长官！该撤了，已经收拾好了！”一个传令兵掀开帐篷一角，对将军说道。

“好的，突围。”

掷地有声的短句，表明了这位将军的身份，那就是不健言谈的Y.罗科索林斯基。他以“贵族将军”自称，每次都冲在战争的第一线，在士兵之中备受拥戴。甚至是东国派来的两个刺客，也没能对他这个永远对自己问心无愧的人下杀手。

把那块传奇的丝绸折叠起来，带在身上，罗科索林斯基将军顺势端起蜡烛底座，用军大衣捂着小跑下了山峰。

“第二一一步兵营的皇国士兵们！冲锋！直属福-2卫队请跟我来，突袭敌后勤部署，第一连掩护，第二连火力压制，第三连弹性防御！看到信号升起之后，第一连撤退，第二连毁灭设施，第三连协助撤退！”

“是——！”炮声隆隆，但是第二一一精锐步兵营的诸位们，都想着报效国家。

“走了！”罗科索林斯基抓起一杆福-1，便翻过壕沟，趁着天还未亮，摸向敌军。在这路上，他的希望之火从未中断……

烛火没有中断，没有中断……天际终究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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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亮了。在房间外面，能听到查渣先生摔倒在木柴上，嘴里口齿不清地吐出些什么“胖成球的老鼠”、“要是我也胖一点就好了”之类，应该是清早起床的后遗症。我动动肩膀，感觉身心一阵放松。清凉穿过思维和灵魂，但是却对于推开门的查渣不太友好。

“哆……怎么这么冷啊！”他推开门，进了我的屋子。窗户彻夜没关，蜡烛我也没熄，就让它燃尽了自己，成为窗口上软软的一片蜡。

“查渣先生，早上好。”我转过身来，看着一边推门进来一边哆哆嗦嗦的查渣。

“哦，好好好……”他打着哈欠，去准备早饭去了。

早上初升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热量，因为查渣的小木屋地势较低，所以实际上现在可能已经接近上午了。查渣在厨房倒腾了一会，就急急忙忙的冲到客厅里，看似胡乱实则有序的抓起了笔记本，笔还有制服，又顺手塞给我一块和查渣整个人完全不搭的一块南国饼干。这大概是他们北党里的吃的，箱子里也就只有一两块了。

“你要和我一块去单位吗？”查渣略微有些急迫的声音，伴随着并没有刷过的皮鞋的踢踏，还有门外风从门外灌进的声音。啊，聆听……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姐？”

“叫我奈尔就好了。”我准备和他一起去单位，争取一下更多的方便和机会。“我和你一起去。”

“哦，好的，奈尔……”查渣把门闩打开，口中一直念叨着这个短名，琢磨着其中的意义。他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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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尔，奈——尔——”

这个名字真是足够奇怪了。在党发的贵族手册上，并没有和这个名字相近的人。是的，她还小，不可能是间谍……如果她真的是个贵族，那么应该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了。她……党说，她们是压榨人民的蛀虫，也许……是吧。她们阴险狡诈，尽可能想办法的贪污，等等条目——可是就这样一个小女孩，除了这衣物和剑，还有什么呢？满脸写着“天真”，还有“伪装的平静”。她们本该在读书的……

思绪逐渐发散，每一条思考路线都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多线作战更是大早上的让人发昏。我索性不再思考，嗯嗯，一切为了英特纳雄耐尔。总之，给她模仿几个基础证件就好了吧，应该可以送她一路到北国的最南端，只要中途没有比较高级的官员，应该是不会被认出的。

我按照往常的路线出了门，奈尔小姐就跟在我的身后，像一只失去了家的小鸟。心头无端的一绞，我整个人又屈服在了寒风里，低着头，尽量减少着被风吹到的面积。奈尔则不一样，她就那么阔步走着，任由寒风裹挟着晨霜击打。

“奈尔。”

她白色而又近乎透明的眼神朝我看来，就像是失明病人的眼神，给本就古井无波的眼神平添一丝凄凉。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不对劲么？”

“哦，不冷的，你不必担心。”她的纱衣看上去并不能御寒，只不过起到了一个挡风的作用，这让北国的温度实打实的打在了她瘦弱的身板上。她手里拿的那块饼干，甚至还没有动一口。她和我保持着距离，大概还是对于我有些防备吧……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没有人可以对一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不报任何戒备。但是，如果她真的遇到了其他北党党员，甚至是北卫队员……

“娜拉……”我无意识的吐出这两个字，细细咀嚼，又咽了回去。

前面就是一个十字路口。这就是小镇靠东的一个比较大的中心了，那三家店铺依旧营业。李家煎饼铺，陆家酒馆，还有党属的群众公共食堂。今天的早餐自己解决，就又省下来一些票据了。今天省下来五两配额，明天早上可以去一次李家煎饼铺，好好工作一天。我就这么打算着。

“奈尔，走近一点，前面人多。”

“……唔。”她好像有些不乐意，可是还是乖乖的站到了我后面。我承认，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满足感的。

轻车熟路的走过这个路口，右转，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也就是马阳镇的北党党部了。无论如何，希望今天领导不要来视察就好。

毕竟这是工作以来，第一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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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查渣先生的后面，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不太厚实的肩膀，在这不熟悉的环境里却成了我最大的倚仗。经过了一个人并不多的十字路口，就进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里。那血色的旗子飘扬着，仿佛是在警告生人勿近。查渣发觉我停下来了，回头催促我快点跟上。

我真的可以相信？……我连自己却都畏畏缩缩，不敢相信。更何况，星光剑还被留在那小屋里。

攥碎了左手拿着的饼干，我还是低了头，快步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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