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天字号房,苇米身后跟着神情复杂的月儿姑娘,她现在心里除了紧张和焦虑之外,还莫名其妙的带着一点兴奋,要知道她可是打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二十一年的时间里,她连莳花院的大门都没打开过,对她来说,外面的世界,就只有窗外热闹的万福酒楼而已。
因为之前的乱子,这里到现在都没有客人来,其他的姑娘也都听鸨儿的话紧闭了房门,生怕外面的神仙打架波及自己,老鸨胆子大,还在观摩外面打成什么样,见苇米带着自己的头牌出来了,连忙是迎了上去。
“客官你......”
“你们家的头牌我就带走了,她今后是生是死也不需要你来叨扰,头牌的话相信暗香阁很快就会再给你安排一个吧。”
苇米挥挥手打断了老鸨的话,直截了当的就是要把月儿姑娘带走,老鸨张张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转头看了看自己养了多年的头牌,只是那头牌脸上虽有歉意,但既不迷惘也不恐慌。
“哎......女大不中留啊......月儿你也该到了这个时候了......”
“我......我很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可是......我不只一次梦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一直有种预感,我应该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我想那应该就是今天了吧。”
说出这番话以后,月儿姑娘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里清明了许多,原本俏丽的脸庞现在倒是更加光彩照人了,老鸨见已无法挽留,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看热闹的苇米。
“小子,你刚才干的事情我看了个大概,确实,你手段高明,修为通天,可即便如此你也只是孤身一人,如何和整个暗香阁乃至隐月城抗衡?”
这老鸨虽无修无,但面对苇米无一丝惧意,看这样子是就算拼上了这条老命也没什么关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月儿跳进火坑,你若是还有那么点良心,就带着她离开,和她分道扬镳,你自己解决了你造下的孽,让她在人世间闯荡几年,然后找个好人嫁了,终此一生,可好?”
另一边,苇米掏了掏耳朵,轻浮的样子像是把刚才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月儿姑娘,后者一脸纠结,怕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打算。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费力抢来的暖床丫头拱手送人然后再去死?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不然呢?难道你死也要带着一个本应和你毫不相干,而且没有半点修为的弱女子一起死吗?”
老鸨对苇米怒目而视,事到如今她也不再顾及苇米是何人也,非要在苇米这把自家头牌的命讨过来才算完,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姑娘,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亲如母子,这老鸨对月儿付出的感情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一旁的月儿姑娘心里也不是滋味,眼角有些湿润。
但这一切和苇米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看了太多太多了,芸芸众生,生离死别的故事千篇一律,苇米厌了倦了困了乏了,所以他并没打算答应下来,哪怕是糊弄这鸨儿一下。
“你好像没什么资格去要求我吧,小爷我肚子里还灌了一水毒药呢,你猜是哪来的?这么着急想让我和你算帐?”
苇米脸色猛的一变,周身气势登时变得冰冷,老鸨不禁打了个哆嗦,想着自己之前还留了一手保命的东西想和他拼命,现在想想着实可笑。
“公子你......下毒的事情是我要做的......你不要去为难......”
“好了月儿!”
月儿姑娘是怕苇米一个不顺心灭了自己的养母,想着他不会对自己怎样于是开始揽大头,却是被这老鸨出言拦下。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毒是我下的不假,我活到今年六十有三,与天道无缘,也看惯了人间百态,我是死是活不要紧,可月儿与我情同母子,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这位客官,如果今日你不答应我放了月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看着破罐子破摔的老鸨,苇米摇摇头,叹了口气,终于是准备要做出些妥协的样子。
“也罢,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我就应了你又如何?这次事情过后,我不会把这头牌带在身边,还为她找个门派府邸,寻仙问道,以求自保长生,你可满意?”
苇米的本意其实是要把这笼中鸟放飞,但他应下来的事情却是让这月儿不死,可在这世上如何不死,唯有寻仙问道而已,他这句命里有时终须有,说的却是那月儿的命,该有此缘。
老鸨见状,也不再出言,只是退到一边,温柔的注视着月儿,那头牌真到了离别之际,一脸的不舍得,待她回过神来,苇米已经是在门口等的不耐烦了。
“该走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有空的话......再回来便是......”
那头牌听得这话,暗淡的眼睛里又骤然亮了许多,似乎此次离去只是暂别,终有一天自己还会回来,在这天字号房里弹琴作诗,身边一直跟着那鸨儿。
“真的吗?我们还会回来吗?”
苇米笑而不答,轻推房门,外面的阳光照亮了原本红烛轻纱所掩着的大堂,笼中鸟儿伸手轻触了一下阳光,似乎自己在笼中也有这样的阳光享受,但却又和眼前的有什么不太一样。
说到底,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待到再归来,岂不是物是人已非?笼中鸟不懂,苇米也不点破,只是笑笑,轻企一句。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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