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装梳洗之后,也到了晚饭时间。
孙谖师徒两人被曹伯仁推上了上座,两人倒是也不推脱,毕竟帮了人家不小的忙。
酒过一巡,大家的兴致也被带动了起来。
“敢问老先生,你们在井下见到的那“大阴”之物,到底是什么?”曹伯仁问道,这个问题也吸引了刘三条和方解仕的兴趣,就连杜衡也微微侧目。
“也不是什么凶狠之物,就是一只奇六阶的食髓蛛罢了。”孙百草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喝起了酒。他其实并不喜欢在酒桌上喝酒,酒分三巡,一巡,二巡,三巡,而后散场,这种喝法不够尽兴,喝酒与人交谈在他看来却是对美酒的玷污。
酒之甘醇者,应对月独酌,应赏花轻呡,情至深处更当豪饮三百杯。像这样你敬我恭,你一杯我一杯,少了几分恣意、豪放,多了几分束缚。
曹伯仁没有看到孙百草脸上的不耐深色,以为听到食髓蛛三字的时候,脊梁上冷汗直冒,哆嗦道:“莫非就是传说中,那以人骨髓为食的食髓蛛,曹家大院下怎会有如此凶狠的妖物?”
孙百草自顾自地喝酒,心中不屑:食髓蛛能食人骨髓不假,但是那也是在饥不择食的情况下,它们才会退而求其次。若有寒石髓这种天地间百年难遇的阴寒之物为食,谁会来吸食你的骨髓?凡人骨髓又并不比寒石髓美味,说到功效,更是寒石髓更胜一筹,所以想着人家来害你?那妖物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你家父亲中毒,不过是恰好在人家排泄处开了口井,喝了别人的粪水罢了。
当然,这一切都不可与曹伯仁说,孙百草只是安抚道:“曹善人不必惊慌,这妖物已经被我斩杀,无需忧虑。只是贵府的那口井,怕是在半年之内不能再用了。虽然老夫已将妖物斩杀,但是这水被阴寒之毒渗入,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的。虽然说这水对身体强健的壮年人没有什么损害,但是幼童老人身体中气不足,严重的可能会如同贵家主那般,一病不起。”
曹伯仁听完,连连点头,“我立马就命下人去将井口封死,等来年仲夏再打开。”
孙百草点了点头,这样基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曹伯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老先生,虽然这疾病的源头已经找到,但是家父如今这个状态,可还有办法再救?”
孙百草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这种小事,交给我那徒儿就行了。”
三个月来,孙谖有多少能耐孙百草基本上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至少是个上七阶的医师水平,可奇怪的是孙谖只会认识一些下九品的药材和部分中八品的药材。若碰上了更高深的药材,就两眼一抹黑,别说知道什么功效了,就连叫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想来是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半部药典,自学成才的吧?不过若是以半部药典自学,那把脉问诊时的熟练程度理当不该这么高,顶多能像那刘三条一样,对医术一知半解才算正常的。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那“阴水”之毒连普通中八品毒物的毒性都抵不上,曹家主之所以久治不愈还是因为没有查出毒物源头,如今源头已祛,开几贴滋阴补阳的药物,就算是普通郎中也能看好。
孙谖不喝酒,一巡酒下来,就他滴酒不沾。孙谖看着也就七八岁大小,所以也没有人会对他劝酒。孙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面前的干果盆里挑挑拣拣,满脑子想的都是那老酒鬼说的丹阳派在哪?要不要去敲诈人家一笔。
在曹伯仁叫了三声“孙谖小友”之后,孙谖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曹伯仁看出孙谖走神了,便将刚刚的话再复述了一遍。
孙谖看了一眼孙百草,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孙谖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故作高深,让我给你提鞋?
孙谖心想,这可不行,分头都给你个死酒鬼出了,那不显得我十分掉份?
“要我开药也行,一张药方五百金。”孙谖在干果盘中,挑出了个少见的槟榔,塞进嘴里。
大口喝酒的孙百草被孙谖的口出狂言给噎了一口,咳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感情这小狐狸蹬鼻子上脸呀?有他这么坑人的吗?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有点那啥数?一个九品药方就能治的小病,他居然敢要价五百金?要知道能开这种药方的郎中看一次病,最多也就收个十五文,你这上万倍的出价,你好意思吗?
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听孙谖开个药方要收五百金,曹伯仁虽然说有些心疼但是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这小兄弟虽然狮子大开口,那是说明人家有把握治这病不是?你说那些个收十几二十文的郎中,药是开了,吃了大半个月这病是越吃越重,就连上个敢收五十两的郎中收了钱开了方之后,如今自家老爹还不是有出气没进气地躺在床上了?
“好,好说,只要家父的病能治好,这点银钱算不得什么。”说白了,就是花钱买个安心。
孙百草瞪大了眼,这也行?这这这,这小兔崽子为医不仁,枉顾人伦。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不会真戳穿孙谖,毕竟还要恰饭的嘛。
酒过三巡,大家便各自散去。
刘三条与方解仕也没好意思继续在曹家白吃白喝,与曹伯仁请辞之后,拿着曹伯仁给他们的二十两银子走了。
至于孙谖与孙百草,曹伯仁不放心,又应邀他们两人再多住上几天,等曹方柏能够下床了再走。孙谖两人同意,毕竟拿人钱财,该办好的事情总得给人办妥了。况且比起在外风餐露宿,这曹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别提多舒适了。
说到杜衡,这家伙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将曹家当成了自己家,下人用起来也异常随便,曹伯仁是想送客,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说他白吃白喝吧?人家还定期给曹家送上银钱,明显是把曹家但旅馆客栈来用了。
虽然这对曹家来说,多有不便,但是对于孙谖来说,倒是多了个说话的人。
每逢夜里风高月明时候,杜衡总是会提着酒壶,拿着暖酒炉,在曹家庭院中独酌。孙谖每次都会和杜衡对酌两杯,只不过杜衡喝的是酒,孙谖品的是茶罢了。
比起入口辣,品甘醇的酒水,孙谖更钟情于入口苦涩,清香悠长的茶水。
不为什么,仅仅是个人喜好不同罢了。
正如有人喜欢波澜壮阔的沧海,有人喜欢细水长流的溪流,没有好坏之分,更谈不上优劣,只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虽说兴趣不同,性情各异,可几次交谈下来之后,孙谖与杜衡两人也渐渐地熟稔起来。有时候男人间的交情就是这么简单,话至闲处相视一笑,便可日后为你两肋插刀。
孙谖和杜衡两人以兄弟相称,若不是孙谖还对杜衡的取向有所顾虑,即便是同塌而眠也不过是小事。
孙谖与杜衡两人之间的交情愈加深厚,一旁的孙百草看在眼里,心里却是酸溜溜的。无论如何他与孙谖相识了三个月,自己还对自己这个徒儿有过救命之恩,可就这共患难的交情还比不过人家初见几天的一个陌生人?
孙百草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老了,没了少年人那股横刀立马的恣意,所以无法理解少年人的想法了吧。
第七日,孙谖与孙百草在大厅之中,想要向曹伯仁请辞。
其实早在三天前,曹方柏的病情就已经痊愈,现在更是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在曹方柏的热情邀请下,孙百草无奈答应多留些时日。
可今日,他怕在不请辞,自己千辛万苦骗……找回来的徒儿怕是要跟别的男人跑咯。
花前月下,呸呸呸,月下对酌。
“孙贤弟,你可有父母家人?”
“杜大哥,小弟并无家人,即便是这师父,也是三个月前遇到,几番缠着我让我做他徒弟的。”
躲在一旁偷听的孙百草:汝闻!人言否?
“哦?可我见这位老人家不一般呀。”
“虽说有点能耐,奈何脑子不太好使,小弟怀疑他可能有些许脑部疾病。”
忤逆师长!我怎有汝这般不肖徒儿!
“你我一见如故,不如贤弟同我一道,游山玩水,我大可教你上等武学。你我二人行侠仗义,游历江湖岂不乐哉?”
“这……多谢兄长美意,容小弟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个锤子!你师父我是药王,想学什么我不会?跟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啥好处!?
上述种种,孙百草实在不敢再拖延下去,自家这个便宜徒儿要是跟人跑了,自己的衣钵还能再交给谁?
说实在的,倒是孙百草太过紧张了,就算孙谖看不上孙百草,也不可能跟杜衡走的。一方面是孙谖实在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另一方面嘛……还是杜衡表现得太过热情,热情得让孙谖都起鸡皮疙瘩了。虽说杜衡再三起誓,自己绝没有断袖之癖,可万一呢?
今日来请辞,孙谖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孙谖后悔莫及——当初怎么没有早点走。
行酒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