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引孙谖和孙老头进了大门,过屏门,穿过内院,到了客厅后停了下来。
孙谖一路上数着步数,这四合院算不上太大,但是也不小,这曹家应该算是这浔阳镇不小的人家了,但是和那些豪门望族当然是没法比的。
客厅内已经坐了三个,一个是身着锦衣,手持玉扇的年轻人,还未加冠看似十五六岁左右;一个一身青衣道袍,手持五行八卦镜,身侧还放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算命看相;最后一个下巴长了颗不小的黑痣,痣上还生出几根胡子,样子长得丑陋,但是脸上却挂着一幅高傲的模样。
除却这三个坐着的人,还有一人在大厅内来回踱步,刚刚坐下又站起,刚刚拿起茶杯又放下。这人年纪大概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见孙老头进来,对着行了个礼,邀请孙老头坐下,却无视了孙谖。孙谖无奈,喜欢以年纪分辨人的能力算是人的一种本能。
常言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过即便是胡子一大把,也少不得些混吃等死的人,孙谖看了看坐着的三人,嘴里不屑地嗤笑一声。这三人哪里像是大夫,看着一个比一个像是江湖骗子。
那个中年人看似等不及了,便站了起来,首先开始自我介绍一番:“各位大夫,鄙人名叫曹伯仁。就在半个月前,家父得了急病,突然便倒下了,镇里的大夫都来看过,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也去城里请过大夫,都表示束手无策,无奈只能张贴告示,希望能寻到高人救我家父。”
丑陋且长着黑痣的男人首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曹兄勿慌,俺刘三条游方二十载,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大可放心。”
曹伯仁笑着抱拳回答道:“如此便有劳刘兄了。”
那个算命的也站了起来,故作高深地说道:“曹善人,本道觉得请了众多大夫都没有任何好转,应该不是得病,多半是有妖物作祟,比起看病吃药,本道觉得只要给你们这宅子作法除妖大病就能不治而愈了。”
曹伯仁笑脸以待,却不回应,想来是不相信什么妖物作祟的理论。而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衣着不凡的少年人身上,“这位小兄弟有何见解?”
那人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见解,我只是来凑热闹,见见世面的。”
曹伯仁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没敢赶人,因为门口还站着两个带刀披甲的卫兵,那是这个少年人带来的。得,人家想看治病就让他看吧,想来这种贵族子弟都有些古怪爱好。
最后,曹伯仁迎上在场最为年长的孙老头,恭敬地鞠了个躬,问道:“请问老丈又对此有何见解?”
孙老头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指了指孙谖道:“这种小事,我徒弟出马就能手到擒来了,不需要我出手,有什么事情问他吧。”
曹伯仁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怎么请来的四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这家丁怎么选人的?回头定要好好斥责斥责他们。
不过曹伯仁也算是高门大院长大的,还不会做出直接开门撵客的事情,既然孙老头说了让他徒弟全权负责,那么就走流程地问问孙谖吧。
“那么小师傅,你又是如何看待家父的病的呢?”
孙谖有些古怪地看着曹伯仁:“这病人还没见到,如何诊断?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快点带我们去见见你的父亲才对吧。”
曹伯仁被孙谖噎得说不出话,不过随后欣然一笑:“小师傅说的对,是鄙人本末倒置了,走,众位请跟我来。”
于是五人跟着曹伯仁,从客厅到了主卧,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正躺在床上,看到曹伯仁进来,想要坐起来。曹伯仁立马上前将老人扶起,将枕头放在老人身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老人气若游丝,预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握着曹伯仁的手道:“伯仁啊,你不用再为我的病张罗了,我曹方柏活了六十多载,也算的上长寿了,此番是天要收我,不得不去呀。”
曹伯仁含泪道:“父亲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可答应过我要看到子孙满堂呢,如今您的曾孙还未出世,您怎么舍得撒手人寰?”
刘三条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你们俩父子想要唠嗑,先等俺把你老父亲的病治好,多的是时间,快起来,别墨迹。”
曹伯仁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说:“对,对,以后还有大量的时间。刘郎中,你先来。”
刘三条大大咧咧地做在床边,摸起了曹方柏的脉,一边摸着脉,一边**着自己几根从黑痣上长出来的毛。
“脉相浑厚,上浮,急且快……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刘三条问道。
一会儿之后,刘三条就诊断完毕了:“算是常见的病,我开些药服用就好了。”
曹伯仁看着药方,发现和以前的大夫开的病方完全不同,“这…以前那些大夫都说这是阴病呀,你怎么尽开些性阴的药物?”
“以前那些药吃了好了吗?”刘三条质问道。
“这……”曹伯仁踟蹰,好像药吃了这么久,的确没有什么用处。
“那些家伙都是看病看表象,简直是庸医!”刘三条义愤填膺道,“行医治病,不能为表象所惑,需要看到疾病的本质,不然只会越治越严重。”
曹伯仁听到刘三条的话,颇为赞同,刚想表态称赞刘三条,那个道人却听不下去了,“简直胡说八道。”
曹伯仁回首望向那个道士,恭敬道:“难道道长觉得刘郎中说得不对?道长有何见教?”
道士看了一眼刘三条,嗤笑道:“这个姓刘的说别人都是庸医,骗财害命,我看他才是真正的庸医。”
“牛鼻子!你说什么呢?想打架吗?”刘三条撸起了衣袖,露出了壮硕的二头肌,那样子看起来比普通的士兵还要强壮不少。
道士看了看刘三条,有点心虚,但是嘴上依旧不服输:“哼,莽夫,不理你。”
曹伯仁假装为刘三条说话:“道长这番说辞,如果没有什么依据,那可就是诽谤了。”
道士皱起眉头看着曹伯仁,说道:“依据?当然有,我刚刚不久说过了嘛,令尊根本就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只不过是邪物入体,寒气日愈积累,才导致不堪重负而倒下。我就在刚刚已经勘察过了,那邪物就在后院井内。你们只需要拿一块大石,将后院的水井封住,我再作法封印,保证你父亲在五日内就能不治而愈。倘若……”道士故作神秘。
曹伯仁听道士说的头头是道,也信了六七分,赶忙道:“倘若什么?”
道士看了一眼刘三条,继续说道:“倘若真信了这游方郎中的胡言乱语,那药物下肚,不出三贴,令尊体内的阴气定然会被药物中所带的阴气勾起,到时候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轻者不治身亡,严重的还可能导致邪气逸散,祸害家里的幼童和女人。”
曹伯仁吓得冷汗直冒,而刘三条当然不服输,怒斥道:“牛鼻子老道,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俺刘三条行走江湖二十多载,从来没见过什么鬼怪,你少胡说八道!”
道士看着曹伯仁脸色红白交错,知道效果已经达到了,便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信与不信都由曹善人您自己看,令尊的性命可都捏在了您的手里了。”
刘三条吵吵嚷嚷,道士坐着一副风轻云淡。
突然,一道稚嫩的笑声响彻整个内堂,众人回首观望,原来是孙老头的徒儿孙谖。
曹伯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让这个“小郎中”看过病,于是问道:“小郎中为何发笑?”
孙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淡淡道:“我在笑,这两人,一个徒有些三脚猫的医术却自命不凡;一个还算有些本事,却喜欢装神弄鬼。”
曹伯仁听到孙谖这么说,倒是有了兴趣,想来这位小郎中还有其他见解,最后无论采用与否,多听听一个意见,也是不错的。
“小郎中,那你来看看,家父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曹伯仁让出了位置,刘三条不屑地看着孙谖,显然是十分看不起他。至于那个道士,面色中带了几分复杂的神色,随后暗自摇了摇头,像是要给自己鼓劲一样。
孙谖上前:“听了两位刚刚的对话,我对令尊的病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确认一番。”于是孙谖重新搭上了曹方柏的手,默默地听着心脉,而后闻了闻他身上的异味,最后结果了然于心。
曹伯仁见孙谖这幅模样,不由自主地问道:“请问小郎中的诊断结果如何?您觉得他们二人孰对孰错?”
孙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对了一半,说错了一半。
曹伯仁奔溃了,你这既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啊?这年头连一个小鬼都故作神秘,你这是要急死人吗?
曹伯人追问道:“那小郎中觉得家父的病该如何治才好?”
孙谖迎上曹伯仁的眼睛,只说了两个字:“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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