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表彰

经过昨天一天的调整，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我仍然没有见到克劳迪亚和莉娜，也没有听说她们的一点儿消息。

她们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对此曾经问过管家，管家给我的答复是，她们很安全，除此之外便再不肯透露一个字了。

“可恶！”

我坐在床上用力的捶了一下大腿，借此来发泄我心中的愤怒。

他们究竟把两人带到哪去了？

结合起布兰德中将昨天说的话，我顿时对莉娜的状况非常担心。

可我又不敢去找布兰德中将当面对质，也许他此时正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现在我只能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并且在心里祈祷他不会对莉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才好。

这是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仿佛被人捏住了把柄，肆意地嘲弄着。

在表彰仪式开始前，我简单的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管家送来的“演出服”。

这是一套军装，整套衣服是深蓝配色，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丝条纹，装饰用的链条挂满了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的胸口夹着一枚绿宝石胸针，上面还竖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整理了一下衣角，我将双手装进他们为我准备好的白色手套里，最后戴上了帽子，走出房间，坐上了中将府的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了目的地。

管家先下车拉开了我的车门，在我的前脚刚刚踏足地面的时候，耳朵里便立即传来了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和掌声，像是附近的球场里正有一场比赛。

我惊讶的发现，我此时正处于一圈环形人海的中央，而那些声音正是在场观众们对我的欢呼声。

镜头将我团团围住，在我头顶的巨大显示屏中，正实时转播着我的画面，我有理由相信，我的相貌此时一定在世界各地的荧幕上进行展览了。

“克莱因少尉，你看上去很精神。”

布兰德中将便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并将我上下审视了一遍。

“嗯，很不错！”

“您谬赞了。”

我微微欠身，恭敬地行了个军礼。

“快入场吧，今天你可是主角。”

只是这一会儿，台下的观众们更加热情了，我听到他们有人念着我的名字，谈论着我的长相，估算着要将家中的女儿嫁给我，有的孩子们互相聚在一起，手中高举着国旗，眼神放光的盯着我看，并将我定为他们今后的目标。

我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焦点。

如果我在此时发表了什么不正当的言论，这里没准会直接成为我的刑场，然后士兵就会将我就地枪决！

按照常理来说，我现在应该是紧张的喘不上气来，可我此时的状态却是异常冷静，因为我知道，我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关乎着莉娜的性命，我带她离开原来的城市，并没有为她带来希望，反而带来了危险与灾难！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是选择莉娜的性命，还是选择那些牺牲的战友，可无论我怎么选择，我都对他们心怀愧疚。

我走上演讲台，习惯性清了下嗓子，令我没想到的是，台下的观众们的呼声瞬间安静下来，上十万人围绕的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这些人仿佛被洗脑了一般，他们的眼睛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我不知道都城里的那群家伙究竟是怎么宣传我的，但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真想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可我终究逃不过这厄运。

“我是克莱因.休.格兰特，第三兵团空军少尉，我是国家尖利的锋矛，人民坚实的后盾……”

……

……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念完那篇稿子的，最后只看到人们脸上亢奋的神情，高举国家的旗帜，挥舞着手中的条幅，用力的呼喊着我的名字。

“克莱因！”

“克莱因！”

“克莱因！”

……

他们的呼喊声如同海浪般将我淹没，然而就在我演讲结束的刹那，我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我一直记挂的那个身影，她被两名士兵夹在中间，从一辆马车里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莉娜。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在对我名字一声声的呼喊中，瞬间倾泄而出。

不知道那些死去将士的亡魂有没有听见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不知道他们能否宽恕我犯下的罪过。

克莱因，你这个懦夫！

人们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我的泪水被他们当成演讲“情至深处”所感动所导致，没人知道我的不甘、懊悔与无助。

“你讲得很不错。”

布兰德中将与人们一齐鼓着掌，然后很自然地代替我站在了话筒前。

“现在，我布兰德.怀特，宣布授予克莱因少尉【英雄勋章】以表彰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

布兰德.怀特？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全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突然对这个名字感到有些熟悉。

在他的话音落时，我便看到克劳迪亚从台下走了上来，手上托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她缓缓行至我的面前，并亲手将勋章佩戴在我的胸前。

她此时正穿着一件优雅的深蓝色礼服，开放式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精致的锁骨上，垂着一条晶莹的绿宝石项链，更是凸显出她皮肤的白皙，紧致的腰身将她身体的曲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你这是……”

“恭喜你。”

“谢谢。”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我。

“你觉得我好看吗？”

她今天看起来十分美丽，明显是经过用心的梳妆打扮的，我的双眼与她的目光触及，她的脸颊瞬间掠过一抹绯红，一闪而逝。

我愣了一下。

“嗯，你今天很漂亮。”

看着她从台上缓缓离开，我清楚的知道她对我的心意，但我心底却并不愿意接受她，并且毫无理由。

话虽如此，我却稀里糊涂的接受了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勋章，之后便被驱车送回了中将的府中。

瘫软在床上，我果然陷入了对战友们的懊悔中，我仿佛看到他们愤怒的面孔，感受到了他们鄙夷的目光，并用手指戳我的脊梁，说我背叛了他们。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秋日正午的太阳有些温热，而我的内心却被一股升起的寒冷掩盖。

那群狂热的人们，那群可怜的、愚蠢的人们，如同囚禁于笼里的鹦鹉、生存在井底的青蛙，永远被蒙在鼓里，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而沾沾自喜。

窗外布兰德中将的车驶进了院子，没过一会儿我便接到了传讯。

我被管家带着来到了会客大厅，第一眼我便看到了中将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我很满意。”

“这是下属的职责。”

“哈哈哈，我得承认，你是个很会识时务的人。”

这是在嘲笑我吗？对此我完全笑不出来。

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克劳迪亚和莉娜一同走了进来，看到两女，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见到的。

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仅仅是莉娜走到了我的面前，而克劳迪亚却站在了布兰德中将的身后。

布兰德中将斜靠在椅子上，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克劳迪亚，又转头上下来回打量着我，手指有规律的在椅背上来回敲击着。

“克莱因，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辅佐我，我就可以答应你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你，未来你就是我布兰德的女婿，我唯一的接班人。”

他的嘴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令我不觉一愣。

女儿？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现在他身后的克劳迪亚，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布兰德.怀特。

克劳迪亚.珍妮斯.怀特。

我早该发现的！我抬头呆呆地望着克劳迪亚。

罗斯少校，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偏远”贵族？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我前往都城之前，罗斯那家伙会突然将一个女人安排在我身边。为什么在我的表彰仪式上，由她为我颁发勋章。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这样做只是为了监视我而已。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了被欺骗的感觉。

“父亲！你在说什么呢？”

听得布兰德说要将自己许配出去，克劳迪亚的脸腾的便红了起来，慌乱的后腿了两步。

“傻姑娘，你以为你喜欢这个小子，为父看不出来吗？”

“可是，我还不知道克莱因大哥对我的感情呢……”

克劳迪亚娇嗔的看了布兰德一眼，随即便偷偷打量起我的神情。

布兰德看女儿这样，心下稍安，他最害怕引起女儿的布满，如今看来，自己是做对了。

“克莱因，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中将，我……”

看出我的犹豫，布兰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语气也冷硬了几分。

“你要想好再回答。”

“我……我与令嫒刚认识不久，彼此之间并不了解。”

瞬间，我感到空气都要凝固了。

克劳迪亚怔怔的望着我，眼中的情愫在一瞬间化为失落，就像是小孩子突然丢失了心爱的糖果。

布兰德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焰，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

“克莱因！你要知道你如今身处在什么地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想好再回答。”

“抱歉。”

“你！”

“父亲！”

克劳迪亚突然制止住了即将暴走的布兰德。“让他走吧。”随即她又看向我，瞪大的眼睛上浮起一层水雾。

“还不快滚！”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愿再在此待下去，带着莉娜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人感到压抑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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