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识

行走在有些潮湿的街道上，路灯散发的光从我的头顶映到脚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这座城看起来要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冷清，我本以为越接近都城的地方就应该越繁华，可这里的景象确实让我想不出什么优美的词汇来形容它。

晚上九点四十三分。

我盯着手中的怀表，心中暗暗的计算了一下时间。

明天早上七点我要乘马车赶到都城面见布兰德中将，然而这期间的路程需要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凌晨四点钟之前起床，并且洗漱完毕。

这对我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所以我必须在今晚养足睡眠，以确保在明天面见中将的时候不出现任何差错。

然而今夜我注定不能轻易地安睡。

“少尉？克莱因少尉！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啊？是在叫我吗？”

我从假想中清醒过来。

声音的来源是一名女性，她精致的脸此时正贴在我的面前，并用她的大眼睛努力的瞪着我。

“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刚才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有答应。”

“哦……我刚才在思考一些问题，所以有些走神，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我退后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我刚刚去询问了一下，罗斯少校介绍的那家旅店已经只剩下一间空余的房间了，我们要不要……”

她说话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脸颊上竟飞快的浮起一层红晕。

可是这些我并没有发现。

我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因为我认为，作为一个女生与我住在一起确实有些不太方便。

“嗯，不用担心，我们再换一家旅店就好了。”

“不，不是这样的，住一间房也没关系的。啊，不对！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少尉的话，我不介意……”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然后变得越来越小，直到细不可闻，而脸上的红霞也从脖根蔓延到了耳朵。

我此时已经继续向前走，所以并没有听清她后面说的话，于是回头向她询问。

“你刚才说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说！”

她连连摇头，两只手挡在我的面前来回摆动着，然后在偷瞄了我一眼后，就突然跑开了。

我一头雾水。

这个姑娘叫克劳迪亚。

克劳迪亚.珍妮斯.怀特。

听说还是一个偏远的贵族，然后被罗斯少校不由分说的推到了我这儿来，平时负责我战机的日常维护与修理工作，并顺带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而由于都城的禁空令，这次我们并没有选择“战机”这种交通工具。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

一名个头不高，长相有几分猥琐的老头突然从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先生，我看您应该是才进城的吧？”

我陡然一惊。

他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你是什么人？”

我立即转身，右手向腰间的枪摸去，警觉的望向他。

“别担心先生，我不是坏人。”

他发现了我的警觉，脸上连忙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并且向后退到了让我觉得安全的距离。

我对他仍然有些怀疑。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嘿嘿，我看先生不像是本地人吧？”

“没错，我确实是今晚刚到这儿。”

得到了我的肯定，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脸上堆起的褶子能夹死一只苍蝇。

“是不是因为附近的旅店客房满了而没有住处啊？”

我再次点头表示肯定。

他更加兴奋了，凑到我身边神神秘秘的样子。

“我老金从小就住在这附近，在这一片我可是出了名的，要是先生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立即带您去附近住下，而且保证您既开心又舒服，至于价格嘛，绝对公道，怎么样？”

“你是给附近旅店拉客的？还是哪家店的老板？”

“我不过是个生意人，没事做了点还不算挣钱的小买卖。”

我渐渐有些相信他了。

“哦，是这样！不过我要再等一会儿，我的一位朋友刚才离开了，要等下才能回来。”

“您还要带着刚才的那个姑娘？”

“哦？你盯了我很久吧？”

“生意人嘛，眼神自然要好一点儿。”

等了一小会儿，克劳迪亚快步跑了回来，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水渍，应该是不知道跑到哪里洗脸去了。

我向她大概的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便跟随着老金一同钻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穿过一条街道，进入了一间有些昏暗的的小院，绕过杂物仓库，又转了一个弯，老金便推开了一扇半人高的门，里面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客厅。

“这里是双层的客房，卫生间在二楼，上下各有一间卧室。”

他看向我们。

“姑娘住在二楼吧？如果有事我还可以提前通知你家先生。”

“我……我家先生？”

克劳迪亚顿时涨红了脸。

“不，不是的！我们还没结婚……也不是情侣！”

我很诧异为什么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我又看向老金。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可是个生意人，只要能挣到钱，嘿嘿……”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嘿嘿笑着离开了。

在老金走后，克劳迪亚似乎是因为有些尴尬，便早早房间去休息了。

我在草草的吃过晚饭之后也回到了卧室，简单的擦洗了下身子，便躺在了床上。

月光从窗间的缝隙洒落进来，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睡下，明天就要面见中将，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为了表彰我在前线的英勇表现吧？

我仅靠一人便击落了敌军的七驾武装战机，这在外界听来或许是难以置信的，但我却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但他们可不管这些，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向人民群众宣扬、称赞我的英勇，并为我打上英雄的标签，接受人们的崇拜、敬仰。

无论是战事还是战况，也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知道这只是为了安抚群众，但我仍然不知道自己将以什么心情去面对这嘉奖。

毕竟我的那些战友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了，然而只有我身披荣耀，却没人记得他们。

“吱呀──”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我本来以为是克劳迪亚，可眼睛借着月光扫过去，却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的皮肤白皙，脸庞精致的无可挑剔，她全身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睡衣，光着脚走到我的床前，然后在我的目光注视下，一声不响的便爬上了我的床。

我赶紧坐了起来。

“你是谁？”

她隔着被子轻飘飘坐在我的小腿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老金叫我来陪你睡觉。”

“老金？”

回想起刚见到他时那些神秘兮兮的话，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顿时心口一闷。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他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做这些？走，我现在带你去找他说理去。”

她的脑袋歪了歪，但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孩子？那是你们成年人类对幼崽的称呼，或者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但我不是孩子。”

人类？幼崽？

我被她的话搞蒙了。

“你不是人类？”

她点了点头。

“我是AI，也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智能人，我的功能就是为客人服务。”

“你是机器人？”

“没错，现在你能接受我了吗。”

她将眼睛睁大了些许，我看着她那双纯净的眼睛，就像两颗无暇的蓝宝石。

“我……不能接受。”

“那你是需要换其他的姐姐为你服务吗？”

“我也不会和其它的女人睡觉。”

“为什么，你喜欢男人？我们这里也有……”

“不是的！”

我打断她。

“这关乎道德！”

“道德？我也从其他的客人口中听到过这个词，可为什么他们的道德允许，你的道德却不允许？你们人类的道德是有两套或者多套执行程序的吗？”

“这……因为每个人的道德标准都不一样。”

她呆呆的望着我，思索了一会儿。

“道德有什么用？”

“你可以把它当做每个人用来约束自己的标准。”

她更加疑惑了。

“用来约束？你们人类不是有法律约束吗？为什么还要虚伪的为自己的欲望套上一层枷锁呢？人类真奇怪。”

我顿时语塞。

她坐在床上思索数秒，然后仰头看着我。

“你可以坐回来，既然你反对，我不会强制和你睡觉。我想和你说话，这你会反对吗？”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如果你只是聊天，我自然乐意奉陪。”

“你是第一个拒绝过我的人。”

她又歪起头。

“你的人格一定很值钱！”

“值钱？”

“这是针对AI出售的商品，将人类的记忆提取出来，融合并进行贩卖，这种商品叫做【心】，我的愿望就是买一颗【心】！”

我不禁哑然失笑。

“你要【心】有什么用呢？”

“这是我唯一的追求，我想体验人类的情绪，这样我就能更好的帮助主人为客人服务，程序就是这样设定的。”

“可是如果你融合了别人的记忆，你就不再是你了。”

我的话或许令她很疑惑。

“你的主人是老金吗？”

她点了点头。

“老金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服务够一百个客人，他就会给我购买一颗心，可是我接的客人早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目标。”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份职业在人类文化中意味着什么。

“你就没有想过换一个工作吗？”

“我被购买回来就是为主人服务的，主人将陪客人睡觉设定为我的职业，那我未来的职业只能是它，不会改变。”

“可你真的愿意做吗？”

她又歪了歪头。

“我唯一的愿望只是拥有一颗心，除此之外，我会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用再做现在的工作，你想去做什么呢？”

“如果主人不选择更换我的职业，我是不会从事其他的工作的。”

“如果我从老金手里将你买走呢？”

她突然不再说话了。

隔了好一会，她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则用眼睛与她对视。

“那你愿意为我买一颗心吗？”

“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点了点头。

“你的承诺要比老金值钱。”

“好，那我答应你，在你拥有除此之外的第二个愿望时，我就为你买一颗心。”

“除此以外的第二个愿望……”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有名字吗？”

“我叫莉娜。”

…………

就这样，第二天，在老金将莉娜的权限交给我之后，我带着莉娜和克劳迪亚一同离开了这里。

而这几乎让我付出了堪比往常一年的开销。

然而，对于我带着莉娜一起离开，克劳迪亚和老金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克劳迪亚对突然出现的莉娜表示疑惑不解，而老金则在我临走时饱含深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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