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二）

“你是……”正打算露出无辜的微笑，带着询问和请求，这个时尚漂亮的少女立刻做出了难以想象的动作。

她右手握拳，大跨几步，似乎完全不在意短裙本身的潜在威胁，动作大幅度的朝我脸上来送来一拳。

由于之前看她外露拒绝的冷漠，但打扮时尚且规矩，完全没想到会做出这种粗鲁的行为，因此，没有防备的我一瞬间就失去了支撑和平衡感，身体被铁链拉扯后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由于手铐和铁链依然禁锢在手脚上，被拉成了一副别扭与悲惨的模样。

我……还是说这具身体好了。这具身体的身高虽然可悲，但外表却是相当可爱。

身材纤细的适当，五官分明且精细，褪去稚气反而有一种怜爱的青春感。

就连善于冷静的我，在当时照镜子的时候也不由得觉得可爱。

不过立即反应过来，说自己可爱什么的，尽管如今确实是一个必须承认的事实，但依然有难以说清的别扭感。

如此外表，这个人依然未见犹豫的一拳打脸。

“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语气迟缓，艰难的问道。

刚才的拳击让身体陷入了泥沼，暂时难以保持正常的姿势。

首先要想办法弄清楚对方的意图。

“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啊，做什么？”

“诈骗啊！用各种荒谬的言论欺骗来赚钱！”少女一下子逼近，不留情面的抓起了衣领将我强行提起来，接着摔在了地上。

这个人难道有暴力倾向吗？

现代可没多少人，更没有几个女孩会随便动手。

“那些，可不是荒谬的谎言，当然也不是诈骗。”

气息有些紊乱，我勉强保持平静的说道。

看来她确实是知道我在实行欺诈活动的事情，并且也是为此而来。

不过第一时间，我没有承认，哪怕手脚被禁锢，身体遭受到暴行，也没有承认。

谁让你这么做的——原来是这样想的么。

“嗯——？”她目光的温度一瞬间降到了冰点。“什么诅咒、信仰……这种可笑的话居然也有人相信，还交出了钱，听了半天的我差点让笑给憋死。你应该不是主谋吧？这个年纪就误入歧途……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不坦白，这张可爱的小脸可能就需要包上几层绷带了。”

充满威胁意味的，伸手捏拉了一下我脸颊上之前被拳头打中的位置。

看她稍微眯起的眼睛里充斥着不耐烦和恨意，我心头上的疑问逐渐增多。

从言语中可以得知，她并不了解我。什么主谋，误入歧途，一开始她就被这个外表欺骗了。

相比原来的身体外表，还是现在的比较好，容易让人相信和误解。

至于诅咒，信仰，这方面的东西我多少有些了解，甚至可以说是颇有研究。

毕竟有信仰的人最好骗。

不过要知道，这个年代狂信徒已经极其稀少，目前所见的所谓信仰之人，其实是为了利益罢了。

信仰了神，请给我带来财富吧，给我带来幸福吧，给我带来幸运吧。更多的是，诅咒她吧，报复她吧，如果可以，请让他下地狱，从世界上消失。

当然，不会有哪些人会明说，这就需要意会了。

他们并非是因为神而信仰，是因为可能的利益而信仰。

也就是说，神是什么，哪个神明，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予自己，就足够了。

切实的利益，安心的感觉，救赎的感觉。

不需要确立神明，只需要给对应的人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不论是欺诈还是谎言，只要有人相信，那么就是真实，就是真相。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找上我？

是为了伸张所谓的正义吗？要因为这个，醒来的时候就应该是在（数据删除）的牢房里。

近距离看清她的外貌，从回忆中涌出了一些熟悉感，但却没有找到具体的记忆。

没有见过的人，为什么会找上我？

“主谋……你，到底是为了……为了什么？”我装作被打得浑浑噩噩的模样，口齿不清的问道。“要是，不说清……我实在是……”

她的问题我再一次没有回答，但这一次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

应该确实是被我的演技的欺骗了。

余光偷偷的观察，她脸上的冰冷没有消散，情势依然非常紧张。

不过之后，她咂了咂嘴，语气不耐，带着一些愤怒的说道：“这个人你认识吗？”她将手机屏幕对准我，上面似乎有一张照片。不过那份警惕异常的坚持，手机与我有一小段距离。

我微微睁开眼睛，快速的扫了一眼，接着继续含糊的说道：“她，是谁？”

说完，我还一只手捂着额头轻轻晃了晃脑袋。

照片上大概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对着镜头露出了含蓄的笑容，眼睛里没有任何的胆怯，是那个年纪少有的自制力。

这个女孩我认识，前几天曾经是我的“客户”。

这两个人看来是互相认识的，而且，如今面前这个年龄更大，冷漠又谨慎少女找上我，并且询问……

是发觉认识的人受骗来报仇的？更大的可能，应该是——

“她……是我的妹妹，四天前突然失踪，而在失踪之前，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也就是说——”她收起手机，一手按住我没有被手铐禁锢的手腕，一手抓住我的衣襟，脸上布满了阴霾，贴近低沉的胁迫：“我妹妹的失踪和你们有关对吧？你们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现在在哪？这是最后的机会。”

冰冷的语气让我的喉咙紧了一下，心里的疑惑让大脑加速思考。

那个女孩是她的妹妹？

这姐妹俩还真是不像，不论是性格还是外貌……不，仔细的回忆之后，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应该是一个随母亲一个随父亲。

两者的姐妹关系不需要多做揣摩，不过失踪的事情，会和我有关吗？

几天前……昨天是三月二十四号，今天就是二十五号，四天前，也就是说二十二号，而她所说的妹妹则是二十一号来到我这里。

看来确实是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但这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诈骗，获得金钱。

目的很单纯，过程中无可避免的会有个人的情绪，只要是个人都会有。

在我看来，这些情绪都比不上钱。

钱不仅仅是单指货币，而是利益，要是让人失踪而因此引来了麻烦，那岂不是一种损失？

不过就像很多事情会引起连锁反应，蝴蝶效应，欺诈这种行为自然也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踪，但不代表我是无辜的——这一点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

失踪的问题并不需要答案，现在只要想办法逃离才对。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没有报（数据删除）？”现在看起来，似乎只有少女一个人。

“那些人，一点用的没有，而且也不告诉我进展。”她恨恨的说道，之后带着一些威胁和劝解的说道：“当然，要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找不到妹妹的话，报（数据删除）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拉着我的衣襟，打算再一次的进行身体上的折磨的时候，我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你的妹妹，我见过哦，就在二十一号，也就是失踪前一天。”

少女停下动作，眼神一动不动，阴冷的气息就像是已经瞄准可以随时扣下扳机的手枪。

局势如我预料一般，已经逐渐回到了掌控，于是接着说道：“首先要说的，这场欺诈活动，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不论是主谋还是操作，恭喜你啊，已经找到了想要的关键人物。”

可能是我目前的外表过于没有说服力，少女的眉毛用力一皱，手上的力量逐渐变大。

在被贴着墙壁拉起来之前，我盯着那双露出坚定冰冷的眼睛讥讽说道：“还没明白吗？还是说你只是一个看外表现象的小孩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直在叉开话题，还说自己是主谋，这种谎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这么袒护那个人，难不成你喜欢他？”

少女发觉自己的胁迫不够有力，便松开了手上的衣襟，下一刻就紧紧的扣住了我的脖子。

自己的脖子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一些，很简单就被以一种适合用力的手势给压制住。

比我预想中的……还要理智啊。充分的施展出了压迫感十足的胁迫。

这种果断的行为，怕不是恐怖份子啊。要不然，就是理智的过头了。

知道目前胁迫手段不会引起生命危险，于是毫不犹豫的控制身体行动。

就像是在卷子上不带犹豫的写下自己认同的答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想知道那天……你的妹妹和我说了什么吗？”察觉到脖子上的力度松了一些之后，我心里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表面上依旧没有迟疑和害怕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她说，自己的父母失踪了，因为某个雕刻。”

脖子上传来一阵悸动，接着卸下了全部压制的力道，但并没有彻底放手。

“继续说。”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比之前刻意表现出来的阴冷更加阴沉。

看来，她自己本身也知道一些什么。

毕竟是姐妹关系，现如今积极的寻找，感情应该很深，那么也没有理由不知道一点可能的原因。

不过那种理由真的可能吗？

我不禁回想起二十一号的傍晚。

那时候接待了最后一个有预约的“客户”之后，正打算进行打扫。

……扫除痕迹。

突然，门被重重的敲了起来。

“萧友汐，你的妹妹应该是叫这个吧？”

看她的默认后，我继续说道：“萧友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预约和名单上都没有她的名字，要知道我的目标可是那些手头上有钱并且可以得手的人啊。不过嘛，也可能是慕名而来的也说不定。等萧友汐坐下之后，告诉我，她需要帮助——父母联系不上，报（数据删除）的效果也不明显。”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下来，看着她，萧友汐的姐姐，瞳孔缩小，如同麦芒。

“失踪之前，有看见两个人对着那个描述诡异的雕像，像是诉说又像是急促的嘀咕，之后就莫名其妙，没有任何预兆的失踪，说不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当时萧友汐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不过，对于这种事情我实在是不想参与，失踪，找人……这么麻烦，得到的钱估计也只是女孩的一点零花钱。与其说是不想理会，不如说只要干涉一点点就是亏本，那我又为什么要干涉呢？”

察觉到她目光中的不信任，我心里一定，脸上露出了同情和讽刺。

说道。

“萧友汐说，没人相信她，就连她最亲近的姐姐也不相信她。”

原本还宛如利刃一般针对我的少女，现在露出了窒息般的痛苦。嘴唇紧闭，脸色铁青。

见此变化，我想着打铁要趁热，恶趣味的说道：“所以，当时我和萧友汐说，我相信。从开始，包括那个描述诡异的雕像，都相信。然后，原本还对我有些许防备的萧友汐，在几句话之后，很老实的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真是没想到，她这个年纪，存款居然有几千，是压岁钱还是打工挣来的呢？”

“你到底对友汐做了什么？现在她在哪？”

她难看的脸色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低沉的问道。

“说过了，我并不想参与进去，所谓的相信，当然只是骗人的。”

“你！”

少女脸色更加难看，嘴巴张了张就紧闭住。

“会帮忙调查，那种雕像没见过，但似乎是某个宗教信仰类诈骗手段，不过毕竟是局外人，还是靠你自己去找……诸如此类的，听上去像是同一阵线的话，但实际上是让萧友汐自己去忙活。随后找个经费为借口，便轻松拿到了钱。至于第二天为什么会失踪，我其实并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带我去找那个主谋，肯定是他干的！”

“主谋就是我，也只有我一个人。”

“不，不可能，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继续冥顽不灵，那就只能报（数据删除）了！

说着，她拿出了手机，按了几下便把屏幕朝向我，上面是几乎每个人都知道的报（数据删除）电话。

（数据删除）和我这种人可以说是势不两立，是水和火，冰和火。

一时间确实有些慌张起来。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

“报（数据删除）……我可不想见到（数据删除）啊。”

“不报（数据删除）也可以，只要——”

“为什么？”我一改之前符合身形的表情，非常平静的说道。“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主谋呢？我的外表是怎么样的，我当然知道。可爱，娇小，（数据删除），更重要的是，容易得到信任，哪怕是诈骗。是否一个年仅（数据删除）出头，甚至更小的人就不能是一个主动的杀人凶手？是不是（数据删除）一定是公平正义的？才三天的爱情一定不能经受生死的考验吗？所看见的真实一定是真相吗？”

是不是主谋，这一点没有必要欺骗她。

倘若说有另外的主谋，她一定会要求我带她去找，反而更加麻烦。

再说了，我也不是没办法逃跑。

最后，我看了一眼面露诧异的少女，没有声调变化，几乎没有感情的说道：“保持怀疑，并非完全相信，也并非完全否认。”

“这——”她看上去很纠结，但最终还是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确实不一定。如果你真的是主谋，那就说出我的妹妹在哪啊！”

“我说的可能是谎话，但也可能是真话——萧友汐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让她失踪。甚至可以说，我还期望她可以好好的生活。我为的是钱，是利益，没有必要做出这种引火烧身，自寻死路的事情。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然后逃之夭夭。”

“……”

沉默。

她面如土色，似乎是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是总算面对现实。

如果没猜错，她之前就通过正常的逻辑思考过我说的话——假如是真的，那么确实和失踪没有直接关系。

同时，反过来说，要是假的，那么就一定有关系。

例如还有主谋，幕后黑手之类的。

“谈一个交易吧。”在这种压抑而别扭的静寂下，我微笑道。“我帮你找到你的妹妹萧友汐，而你则是不能报（数据删除），当然，也不能做出告发之类的事情，等萧友汐找到之后，我们之间就当作不认识。如何？”

“你能找到我的妹妹友汐？”显然，她对我毫无信任，觉得直接报（数据删除）会更好。

“或许可以。你知道吗？欺诈这一行，必须了解对方的内心才可以，而我曾经让萧友汐自愿交出对自己而言大数目的钱。我想，只要调查一下你妹妹曾经做过什么，想做什么，比如房间和一些记录，应该就可以找到她了。”

说是一种可能，但我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不安，反而有一种轻车熟路的自信。

欺诈，是我的专业。

“要是……要是你真的可以找到友汐，那——”她顿了顿，嘴巴有些僵硬。似乎有些愧疚，或许是觉得，要是放过我这个人就等于干了一件坏事。“那就放过你。当作没有见过，之前的事情不会追究，也不会报（数据删除）。”

“没问题。越早开始就越有希望，你想早点找到她，我也想早点脱身。先从她的卧室开始调查吧。”

我轻轻的靠在墙上，然后扯了扯手腕上的手铐，意思不言而喻。

她立刻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铁链上的锁打开，然后从手铐内侧抽出去。

脚裸上的手铐在拿开铁链的时候一块解开，但手腕上的似乎没有任何的打算。

等铁链离开手腕后被放在地上的时候，我看准时机。

用严谨的口吻说道：“你不会是想要一直铐住我吧？”

“难道你觉我会给你逃跑的机会？”

她对于我依然没有多少信任，反而因为松开堪称完全保险的锁链变得更加警惕。

语气中充斥着冷漠和提防。

“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想要确保我不能逃跑是应该的，可我也不想引起注意，然后被报（数据删除）啊。所以，至少换成绳子一类的，而不是让路人紧张的金属。”

少女看了看眼前的一指多宽的铁链和银白色的手铐，之后便放下朝门口走去。

看来是去找绳子了。

她中招了。没想到第一个方案就成功。

我看向手腕上的手铐，由于已经没有了铁链，多出了一部分空间。

想要把手从里面简单的抽出来还需要一些空间，但人的手骨可是能一定程度的移动和变形。

用力，同时手掌放松任由变形，几秒钟就出来了。

要是之前另一个世界原本的身体，恐怕切掉一层皮也不一定可以成功。

这具身体真是不错。

我对目前这个克隆人身体越来越满意了。

方便欺诈也方便逃跑。

这个平房虽然不是我的所有物，但几天居住下来早就熟悉的差不多了，非常轻易的就避开正在找绳子的……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无所谓。

拿走可能是被袭击后搜走放在桌子上的钱包和手机后，我悄悄溜到门口，确认不会被发现之后，开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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